北上（2 / 2）

拿起雷蕾的银币，用焦黄的豁牙使劲咬了咬，然后放心的踹进兜里，脸上的神情也变得热心多了。

“有，都有。”

店家麻利的把带着硬木塞的葡萄酒，黑面包和麦饼统统放进一个脏兮兮的篮子里。

“地窖里还有些腌鱼和马肉。你要是要的话，我去给你切几块，你可以去烤烤火，瞧瞧，你浑身都要湿透了。”

“不必了，这个时节的马肉比金子还珍贵。有面包吃就该赞美诸神了。城里有什么新闻吗？”雷蕾伸手掰了一小块麦饼放进嘴里，饼里掺了不少硬豆渣，吃起来非常牙碜，但总归能咽得下去。这已经不错了，雷蕾乐观的想，至少没吃出来小石子来咯碎她的牙。

店主摆摆手，“能有什么新闻。史塔克爵爷的夫人年前难产死了，各路的贵族老爷们都要来临冬城参加丰收宴会，给史塔克家交粮食上贡。我们这样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只能期盼天杀的凛冬早点过去，路过的老爷们能屈尊来我这鸡毛小店歇个脚顺便花上几块银币。外头的雪越来越大了，你不上楼睡一宿吗？”

雷蕾摇摇头，提着篮子告别了店主，尽管她付的银币够她和王子在楼上睡好几个晚上了，她还是没有在此留宿的打算。七国上下众所周知，店家，房东这号人最为贪得无厌。为了旅客身上的几块金币和银子，什么丧尽天良的事都能干得出来。她没跟店家要找的零钱，已经够懂规矩了。

雷蕾返回到王子身边时，他正挑出几把柴火扔进篝火里，扣好剑带，套上靴子，抖掉斗篷上的泥土与露水。火苗在身旁越烧越旺，他穿戴整齐，雷蕾将冻得跟岩石一样的食物一一摆在篝火边，

期盼着这样能让食物的味道变好一些。

“你从哪里弄到的？”看到吃的，杰卡里斯兴奋的搓搓手。

“狼林边上有家小客栈。”雷蕾咬开瓶塞，率先喝了一口，酸的她差点没吐出来。“我后悔了，我想回去抽那店家一个嘴巴。”

“我试试。”杰卡里斯接过酒瓶，也被酸的龇牙咧嘴，“啊，发酵的马尿都比这有滋味。既然前面有客栈，我们干嘛不去那留宿一晚？”

“带着两只龙去投宿吗？整个维斯特洛不会有一家客栈敢开门的。”雷蕾脱下了沉甸甸的斗篷，轻声用瓦雷利亚语说着好话，趁贪食者不留神，顺利地把衣服挂在了它的脖子上，而黑龙对主人极其过分的行为并未剧烈抵抗，全程只是象征性的从鼻孔里喷出点火星子。沃马克斯蜷缩在王子身边微微颤抖，无论它们一起伴飞了多远，它跟贪食者的关系也没有丝毫进展。

“真不可思议。”杰卡里斯望着这一场景，由衷的赞叹道。“即便是伴生龙也极少有对主人这么温顺的。”

雷蕾暗自想道，野种骑野龙，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了。

“我拿命驯服的龙，总该对我好一点吧。”她平淡的说道，半点骄傲都没有。

“在你之前有很多人在贪食者身上丧了命。”

“我知道，殿下。我见到它之前有幸瞻仰过前辈们的骸骨。但我能从它的深渊巨口中活下来可不是靠运气，殿下。”雷蕾咬着嘴唇，她余生都无法忘怀龙山巢穴前堆积的累累白骨。

“那是什么？”他伸手拨开额前的棕发。

“是勇气。”雷蕾的眼睛碧蓝澄澈宛如山中湖泊，此刻却盛满伤痛。“看看四周，殿下。如果地狱是白色的，那我们正置身于此。凛冬将来之际，每天都有人饿死，夏天的收成再好，也养活不起北境这么多人口。半块面包或一把铜星就能换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心甘情愿得掀起裙子，想让这块土地上的人心甘情愿的为您母亲卖命，光凭着王室的风度和巨龙的威势是远远不够的。恕我直言，殿下，誓言在饥饿面前一文不值。您母亲派我随您北上，就是因为我对这里了解一二。”

她在这片白色炼狱中失去母亲，失去哥哥，失去家园，她可太懂这其中滋味了。

“我得给史塔克公爵开出更为实在的筹码才行。”王子低头沉思了片刻。

雷蕾笑而不语，篮子里还有两颗土豆，她也一并扔进了篝火里。

“雷蕾，你姓雪诺。”杰卡里斯望着火堆突然没头没尾的说道。

“这事我每天都提醒自己一百遍。”谈到这个，她实在提不起兴致。

“在北方，所有贵族的私生子都姓雪诺。你还记得你父亲吗？”杰卡里斯王子似深思熟虑一番后问道。

雷蕾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王子是想体面的提前兑现他的承诺，拥有上百年历史的贵族姓氏的确比铁王座新册封的姓氏要值钱的多。

“不记得了。”她轻声细语，吐出的气息在夜晚的冷气里蒸腾，她抬起头望向黑暗中无数的林间垂冰，心像刀割似的发疼。

“不记得了。”她苦涩的重复道，“异鬼把他抓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