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1 / 2）

储定池匆匆忙走了，责初立在窗前看他同孔玟艾一道上了车，不一会儿就消失在灰蒙蒙的天色中。

若是普通日子她定不觉得有甚，可偏偏是逢年佳节，这就实在叫人难耐，她翻了几页书，觉得外文单字晦涩沉闷，一转头又往床边靠了去。

田妈端进着一只小瓷碗进来，搁到小桌上过来想扶责初起来：“小姐，这是昨儿个送来的南洋燕窝，小姐且起来尝一尝，太太说这燕窝是宝贝东西，女人吃了面色红润，中气十足呢。”

责初摆了摆手让她下去，只说：“我眯一会儿。”

田妈瞧她没什么生气，执意操心起来：“小姐也别太难过，这左右只是老太太的意思，姑爷那边也是为难的，小姐不知道，姑爷那边仔细交代了的，小姐若是觉得闷，家里的戏班子随时侯着呢。”

责初经不住田妈唠叨，抬眼看了看桌上的燕窝问：“这是额敏送来的？”

“这是那个什么……什么科员送来的。”田妈点了指头回想了半天，“瞧我这记性。”

责初想了想，提点她问：“张科员？”

“对对对！”田妈一拍脑袋说，“张科员，张科员，送了好大一车礼来呢，老太太吩咐最上等的给两房分了，我听那个送东西的小厮念，这个燕窝啊是从星洲舶来的，比顶荆那些铺子里买的要上乘得多，女子吃了青春永驻。”

责初被她逗得一乐，不以为意地说：“哪有那么玄乎。”

“小姐别不信啊。”田妈瞧她露出笑容，一下子来了兴致，手舞足蹈道，“那我也是听说过的，从前有人日日打不起精神，待吃了这个燕窝以后，走三十几里都不知道累的，还有啊，太太也说了，吃燕窝能美容养颜，从前院子里那几个姨太太天天拿着老爷的钱，不是出去买衣裳胭脂，就是争着抢着去先施百货店买华兴的燕窝呢。”

责初坐起来，瞧了一眼那白瓷碗，慢悠悠地说：“田妈，你就别露怯了，你讲的这个南洋华兴燕窝公司根本是个奸商，拿糖精和萝卜来糊弄人，打着什么南洋燕窝的名号来骗那些无知的富太太们，这燕窝燕窝，说穿了也不过是金丝燕用口水筑的窝，哪有外头说的那么神乎其神。”

田妈被她揭了短，老脸一下觉得有些挂不住，苦哈哈着一张脸忙着给自己台阶下说：“我晓得，像小姐这样的天生美丽者看不上这些，认为是歪门邪道，但这多少也算好东西，不能便宜给了那个二房去啊。”

责初轻快地笑起来安抚她说：“我喝不惯这个，她也不会与我争这些，节月钱的时候一同赏给下人们吧，也算过年给府里添些喜庆。”

田妈搭着手不说话了，只听厅里的下人来通报说：“少夫人，有客人来了。”

责初怎么也没想，这位尤利特小姐竟如此执着，前脚刚派了请帖来盛情邀请，后脚就亲自上门拜访了。

克莱拉穿了件胡粉色的呢子大衣，里面搭了件妃红色的绒边连衣裙，配着张扬的栗色卷发看着很是新潮。她见了责初不紧不慢地脱下手套，微笑着用中文说了句蹩脚的“新年好”。

责初也颔首同她问候：“尤利特小姐新年好。”

克莱拉眉头一挑，左右张望了一番，转而就用德文搭腔道：“令帅呢？我来找令帅。”

责初接过田妈送上来的铜手炉，又用余光细细打量了一番克莱拉，同田妈吩咐说：“把那星洲燕窝拿来招待尤利特小姐。”

克莱拉听不懂他们说话，只一个劲儿地问：“令帅呢？”

责初微笑说：“真是不巧，尤利特小姐来晚了一步，令郯方才出的门。”

克莱拉目光一转，抿嘴笑问：“那令帅什么时候回来？我在这里等他。”

“令郯去了苏地，照习俗要到初一才能回来。”责初见田妈把两碗燕窝端上来，捏起一只勺柄舀了舀说，“这是星洲运来的燕窝，尤利特小姐尝一尝。”

克莱拉瞥了一眼，指尖在空中点了一下，仰起头说：“我不是来做客的，我是来请人的，齐小姐要是介怀直说便是，倒也不必骗我，令帅若是真去了南方过节，为何还留你一人在顶荆？”

“尤利特小姐误会了。”责初放下勺子，只听与碗璧磕碰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我无意诓骗尤利特小姐，想必尤利特小姐也知道，府里除了我以外还有一位姨太太，此次便是她陪令郯同行。”

克莱拉听了侧过头笑起来，抬手拢了拢栗色的卷发，扬着下巴刻薄道：“这令帅真是两幅面孔，拒绝起我的时候仿佛多少夫妻情深，内里不过如此，比不上外面传的一点半点。”

责初听了反倒不似之前那般隐隐介怀，不动声色地舒了口气说：“尤利特小姐也是直性子。”

克莱拉敛起笑容，双手交叠往一侧的沙发扶手上一搭说：“坦白讲，我姐姐之前对你是处处夸赞，起初我还些许忌惮，但几次看来觉得她不过是谬赞，齐小姐，恕我直言，有时候只求体面反倒显得愚蠢，就像我始终想不明白，这人吃鸟窝，好不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