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罪（2 / 3）

行刑前一日，卫奚终于打点通了天牢里一层层的关系，得以孤身进了天牢。

外头的狱卒低声提醒：“卫大人，有话快说，你只有一炷香时间。”

卫奚低头谢过，即便此刻，他举手投足之间也仍保持着翩翩风度，端的是个美玉般的贵公子模样。

见他进来，远东侯家上上下下面露喜色，不知自家这平步青云的女婿，能带来些什么好消息。

侯爷和夫人见他来了，第一句话便是心急地问：“成念如何了？她不省心，如今这身子，万不可让她知道我们的处境。”

卫奚却是不骄不躁，缓步前行，面露温柔神色，一一相对。

一炷香时间过得很快。

离开后，卫奚遵循侯爷夫人的吩咐，又多番打点，要来了被扣起来的行李，大包小包的带上马车，风尘仆仆带回家。

成念等到卫奚回家时，天色已经黑了。

卫奚差人将马车上的东西一件件拿进来，大包小包、多个箱笼。

烛火辉映，芝兰手脚麻利应了姑爷的使唤，将这些东西一件件打开。

成念一见，眼睛就止不住流眼泪。

娘和嫂嫂们亲手做的小衣服，齐齐摆开，用料精致、针脚细密，春夏秋冬各是四套。

虎头帽、拨浪鼓、一桩桩一件件新奇的玩意儿。

里头还有歪歪扭扭的字句，那是两个哥哥家统共四个小孩儿——两男两女兄弟姐妹四人给未出世的弟弟或妹妹准备的小礼物。

布老虎、布兔子，小孩子自己编得歪歪扭扭的手串子，给小孩捏的陶俑……

更别说专打的金镯子、金坠子、如意锁，一件件东西，都是一家子相亲相爱的人给慢慢备下来的。

自从他们知道成念有了身孕，这场长达九个月的准备便开始了，她肚子里怀的是受全家人心疼的宝贝。

成念看着这些东西，只觉得心如刀割。

他们一行人，风尘仆仆，从大漠赶来，一路上怀抱着多少希翼，设想了多少美好的日子，陪伴成念将这个孩子生下来，然后好好疼爱。

成念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卫奚将她揽在怀中，轻声道：“爹娘说了，这些东西都是他们辛辛苦苦备下给我们的礼物。他们还说，无论如何，念儿一定要好好活着，将孩子生下来。”

“万不可糟践自己的身子，也不可太伤心。念儿，爹娘将你托付给我，我会好好照顾你一辈子，绝不辜负你们娘儿俩……”

好一顿哄，成念哭得累了，这才停住汹涌澎湃的悲痛，身子更是不适，只觉得浑身都疼得厉害。

她强行忍着，红着眼向夫君提了最后一个要求。

“明日行刑，求你无论如何，带我去见他们最后一面。”

卫奚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宠溺地点了点头道：“好，我带你去，我会带你去第一排，亲眼送走他们。明日记得对着爹娘微笑，让他们最后瞧见你，九泉之下也能放心。”

成念沉沉睡去，这一夜她做了很多噩梦，梦里一切都水雾朦胧，她如困兽一样四处奔逃，却感觉天地间有张无形的大网，怎么也逃不出去。

第二日一早，是全家人行刑的日子，成念早早醒来，眼巴巴地等着卫奚带她去。

马车轰隆，行刑的城门之外，尚且无人。

午时才会开始，卫奚的手撑着伞，扶着成念站在离刑场正中间最近的地方，静默地等着。

整整站了一上午，刑场才逐渐热闹起来。

听了判才知道，远东侯家的人，除了嫁出去的女儿归于夫家免罪，还有孩童也不会问斩。

两个男孩被流放岭南，两个女孩被打入宫里做浣衣局的宫女。

毕竟是成氏后人，这结果终究还体现了圣上的一分仁慈。

待成家其他人等被乌泱泱押上断头台，他们一抬眼便望见了卫奚撑着伞，大着肚子的成念红着双眼悲伤地望着他们，倔强地站在第一排。

见此场景，远东侯几乎痛苦得想嘶嚎，只是嘴里塞着白布，令他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嘴。

他几乎目光龇裂望着成念和卫奚，这一双女儿女婿，青筋暴起，脸上的痛苦神色令人望见难忍。

夫人和哥嫂们皆悲伤地望着二人，眼睛里不断流泪。

他们都无法说话，成念也忍不住呜咽。

从未想过，身为天之骄子的皇亲贵族一家子，能有一日沦落到如此悲惨境地。

没有任何奇迹发生，也没有话本子里时常在关键时刻出现的“刀下留人”。

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