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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名3(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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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和他们告别。”

风夕不明所以。

荆南棘解释道:“我已和师尊约定好,再过片刻,他将会准时护送你的族人经燕雀湖离开秣陵,而这条清渠正与燕雀湖连同,仅仅一墙之隔。”

她将竹节和刻刀递到他的手中,接着道:“你在竹节上刻下你想说的话,竹子沿清渠漂浮,就能漂出宫去,漂到你的族人手里。你有什么想对他们说的话,就刻下来吧。”

内里中空的竹节轻得能在河面漂浮,握在风夕手中却有如千斤之重,五指死死紧扣,直到指节发白。

他张了张嘴,许久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你……为何……”

“嗯……你是问我为什么要做这些吗?”

荆南棘耸了耸肩,“我不是说过吗?你的族人是好人,好人应当有好报,这本应是天理。如果天有时也会出错,那就由孤来做这天理。”

替天行道,代天评理。

多嚣张放肆的话,她却说得如此风轻云淡、自然而然,如同本就理所应当。

荆南棘将手掌搭在他的肩上,用力地点了点头,“风夕,好好地跟他们道别吧。”

风夕深呼吸一口气,闭上双眼,浓密的长睫如羽翼垂落。

黑暗中,自幼颠沛流离、惟有族人相依相伴的过往如走马灯般滑过脑海,一幕又一幕,如此清晰,犹如近在昨日。

良久后,风夕平定了神思,睁开眼,握着刻刀,在竹节上刻下一长串刚劲有力的字。

但他写下的罗刹族的文字,荆南棘瞥了一眼,什么也看不懂。

镌刻完毕,清风替他吹去了尘粒,风夕蹲在岸边,郑重地将竹节放入渠中。

水波流动,推着竹节一路往东,漂出宫墙,从囚禁他的牢笼中彻底离去。

荆南棘还想说什么时,视线下移,却见蹲在地上的风夕久久不起,双臂抱着膝盖,将脸埋在其中,肩膀和后背不住地颤抖。

她听见了小动物般的呜咽,愣了许久,才迟钝的意识到,他……是在哭泣。

这是来到秣陵之后,风夕第一次落泪。

也许是因为不舍,也许是长久囚禁所挤压的委屈,又也许,是为了他茫然无光的未来。

荆南棘试图安慰他,但却突然脑袋空空,想不到有什么话语在此时能替他人减轻痛苦。

痛苦就是痛苦,怎么可能因为别人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轻易消散了呢?

于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站在风里,不让他一个人度过这场漫长的哭泣。

许久后,寒风渐消,日光暖照,清渠如一条暖色玉带镶嵌于诸宫殿之间。

荆南棘抬头望着天边光辉朗照的金乌,望着在它普照之下的湖光山色,忽然想到自己临死之前看见的日出。

时过境迁,人非物是,惟日月与天地同寿,永恒不变。

她像是忽然痴住了似的,蓦地开口道:

“若我有能力来为天下诸族做主就好了,我一定会聆听各族的声音,而不是拘泥于前尘往事。人族与罗刹族,不该这样彼此残杀才对。”

刚刚平复心情的风夕抬起头看向了她。

荆南棘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赶忙自嘲一笑,摆了摆手,找补道:“哎呀,我真是疯了,竟然说出这种话。你可莫要告诉旁人,会出大事的。”

风夕缓缓站起身,墨蓝大氅鼓风飞扬,如一面飘扬的战旗。

他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能保证吗?”

“什么保证?”

“若有朝一日,你得到了执掌天下的能力,方才所说的那些,你真的能做到吗?”

日光为他的侧颜勾勒出一条金色镶边,泪水清洗过的琥珀眼瞳比平日更加明亮清透。他以一场哭泣抹杀了眼底最后的孱弱与自怜,空荡荡的瞳仁里,只有荆南棘和他的求生之心。

这才对了嘛。

荆南棘心想,这才未来鬼帝应该有的眼神。

“我以我的母亲元翊皇后发誓。”

她果决地以手指天,赌咒发愿,掷地有声:

“若我能达成所愿,今日所言,必当履行。若有违背,命堕九幽,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风夕的目光寸步不离地凝视着她,以同样坚定决绝的语气说:“我以罗刹族之名起誓,有生之年,我定会助荆昭,得偿所愿,绝无背叛。”

轻风乍起,吹皱池水,黑发红衣随风轻扬。

荆南棘终是忍不住,唇角扬起,露出了笑意。

这一刻她确定,眼前的这位未来鬼帝,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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