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彩虹（2 / 3）

不能明白什么是“岛”。

她在雨水中回旋着，回旋着，像迷路的游鱼，看着五色的雨带着天空压下来，看着无数肉身碎裂成血色鱼群，看着李核仍睁着眼望向五色的云天，即便疼痛。许久，她回答道：“你说对啦，人都是岛，人都是孤岛。”

李核再次见到张稳是在地下一层的工人医疗中心。张稳直挺挺地躺在板床上，身体像迪厅的灯球一样闪耀着五色光芒——至少还是完整的，不像其他人像被啃过的夹心面包。医生正在找墨镜。李核问：“她死了吗？”

“她被天神注视了。”医生戴上墨镜，仔细查看了张稳的身体。

“她会死吗？”李核又问。

“唔，这不好说。”医生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百分之九十的被选中者会死。”

“那她大抵是要死了，可惜。”李核皱了皱眉头。

医生拍了拍李核的肩膀，安慰道：“想开点，一旦她通过考验，就能摆脱地表工人的身份前往地下，再也不用用身体为地表扛雨水了。”

“她会变成你这样吗？”李核饶有兴趣地指了指医生长满口腔的胡须。

“唔，这不好说。”医生又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毕竟她本来没胡子，不过，额，确实不好说。”

地表每天被无数地表工人用身体保护着，但常年被冲击，许多地方还是出现了塌陷，所以地下一层还是能看到一些自然光的，如果这种五色光芒算自然光的话。李核仰头望着天，走在棚圈区里，四周都是低垂着身子的伤病者。五色的光芒总让他脑中浮现张稳的身体。李核钻进棚子里时，丁氏五兄弟已经开饭了。

“老六，快来吃！”丁大一边用手从食槽里挖出糊状食物，一边招呼着。

李核走到食槽挖了一口，突然说道：“张稳被天神选中了。”

五兄弟顿时停下咀嚼，鼓着腮望向李核。

李核继续说：“我什么时候也能得到天神的注视呢？医生说地下有蓝色的天空，有30厘米厚的棚子……”

“核啊，”丁大突然打断了李核，“无论地下有什么，我们工人都不需要天神的注视，因为我们就是为了战胜天神降下的五色雨才活着的，不要忘记我们光荣的使命！”

李核低头想了想，又抬头回道：“嗯！”

于是六个人又笑呵呵地埋头吃饭。

“地表工人李核，准许上升，今天是您连续工作的第157天，祝您工作顺利。”犹如巨人的看守者机械地发出声音，李核今天独自通过了审查。

通往地表的关口如生锈的钟表般吱呀着缓缓旋开，五色的光像童话刺入了现实，在视野中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放大，直至占满眼中的全部。身躯化作钢铁的看守者将门重重合上，仿佛将他割裂到了另一个世界。可李核并不觉得这个新世界有多么陌生与可怕，他扬起头，试图在破碎的雨中找到那一片彩虹。

雨水砸穿李核的脑袋，他的视线逐渐模糊，最终昏了过去。李核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已经飘到了地表边缘，旁边还有不认识的工友。为了提高工人的存活率，地表边缘设置了围栏。但显然这种围栏也只是给广大地表工人群体的一个关怀奖，比如李核和他的工友现在就挂在围栏的一处缺口。

“啊，你知道吗，这个是彩虹碎掉变成的雨。”李核望着钻入身体的五色光，向对方搭话道。

但对方没有回应，身体在雨水中上下浮沉。李核思考是不是自己选的话题不够吸引人，又说道：“你有没有怀疑过地表边缘是个谎言？不过这是真的！我花了九十多天，每次沿着地表边缘走，最终连成了一圈——围栏一共有一百多处缺口，这大概是第六十七个——围栏之外什么都没有，像天一样远。”

对方还是没有回应，李核不禁觉得对方有些无礼。突然对方的身体打了个翻，脸对向了李核。李核发现对方的眼睛已然无光，显然是死了很久了。

“啊。”李核恍然大悟，明白了对方不是没礼貌，是确实没能力回应他了。下一秒，对方的身体便被雨水彻底冲垮，像掉落在地上的西瓜一样四分五裂，瓜瓤带着汁水从围栏的空隙中向虚空一泻千里。

“又变成一个人了。”李核自言道，同时感觉到胸口被雨水砸断了，一阵眩晕。黑暗中，李核有些想张稳了，张稳总是能活下来，还知道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核？核！醒醒！下班了！”地下一层医疗中心，医生使劲摇晃着李核。李核的自愈能力很强，每次上班回来身上都没什么伤，但每次都要来这里听他讲地下的故事。这还是李核第一次昏着回来。

轮班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了，看守者将没有自己回到地下一层的工人尽量都拖了回来，李核幸运地没被丢在地表，虽然他在那里也活得下去就是了。

在医生不断地呼唤下，李核悠悠醒来。一般他都会在下班前醒过来，但这次梦到张稳了，他忍不住多睡了一会儿。

“啊，医生，晚上好。”李核很有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