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1 / 2）

韩曜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除了化妆品首饰衣服包包以外，还有别的奢侈品，比如书，动辄成百上千，简直就是骗傻子钱。

苏爸摸着这一箱子旧书，眼眶也有点发红：“晴鹤她小时候聪明得很，长大了反而越来越笨拙了，你说，她做饭学不会吗？不是，是她这副身体拖累了她。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韩曜迟钝地摇头。

“这叫明珠蒙昧！”苏爸被起手，望着门外的大雨，“她小时候身体不好，我和她妈妈什么都不让她干，四五岁了还得人抱着走路；她从小打针吃药过得苦，我们就培养她兴趣爱好，转移注意力。”

“你是没见过，她小时候书看得多了，阳春白雪，出口成章，灵得很！”苏爸骄傲地说，“她最喜欢什么邮票、花笺，买不到就自己做。她从小喜欢国画，用学校发的学具自学成才的。她还想学舞蹈，但是那时候她蹦一下都难，咋让她学？”

“她的这些小浪漫啊，这个家里数我最懂了。我以前是防疫站的大夫，现在防疫站都改叫作疾控中心了。后来人到中年，突然想起年轻时候的梦想，我就去当了海员，从此人生的征途就是星辰大海。都说走出半生，归来仍是少年，以前啊，晴鹤是最支持、最能理解她爸爸的了。”苏爸叹息回忆了几句，又转头看向韩曜，“晴鹤的爱好一向是又雅致又浪漫，你能和她的浪漫共鸣吗？”

韩曜迟疑：“我会努力去做的。”

苏晴鹤有时候的确会说一些他很难听懂、甚至直接听不懂的话，但是他愿意去理解那些“零落成泥碾作尘”的话，也想明白她话里的情绪，想跟她达成思想上的共鸣。

这可能就是卫泽扬说过的“情绪价值”。

韩曜不认为自己会做不到。

毕竟，他和苏晴鹤认识都快四年了，苏晴鹤现在所求的，并不是一味的浪漫，他们两个人无话不说，性情明明非常相合。

苏爸却是苦笑着摇摇头：“过日子哪里能只有浪漫？浪漫能当饭吃吗？”

韩曜似乎有点明白苏爸的意思，但是又不太明白。

“过日子是茶米油盐酱醋茶。”苏爸坚定地说，“我在外面逍遥了半辈子，才看清楚这个道理。你们不能走了我的老路。”

韩曜点头。

“晴鹤随我，眼里没有活，油瓶倒了也绝对不会扶一下的。她体质还很差，连自己都照顾不了。你如果和她在一起了，不但要照顾她这个人，还要照顾她的浪漫，还要顾着家里的人情往来、柴米油盐。你能平衡的了吗？”

韩曜陷入深思。在见到苏爸之前，他有零星的考虑过，但从未想到这么深入、这么周全。他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的担子、身上的责任，是如此的复杂且沉重。

“你如果连这个都看不明白，都没有心理准备，那你也不必说什么照顾她的话。之前说的不让她的手碰一滴水什么的，也是白说。”苏爸略带伤感地补充道，“也坚持不了一辈子的。”

韩曜捏紧了手里的《十二金钗正副册》，深吸了一口气，和苏爸说道：“苏晴鹤现在不是小孩子了，她不喜欢这样浮在表面的浪漫了。而且，看多了这样的书，会让她觉得生活更苦更难，沉浸在里面对她没什么好处。我会让她的注意力从悲春伤秋和身体上的病痛转移出来，只要她的眼神一直在我身上，我就能让她一辈子生活的幸福快乐。”

谁知道苏爸就像在等他这句话似的：“就是因为这样，我和晴鹤的妈妈才不想让她进别人家的家门啊。”

韩曜不认同苏爸的观点，强忍着怒气问：“为什么？”

“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外人身上，真的靠谱吗？”苏爸摇头，“晴鹤从小没接触什么外人，见识太少，实在是太天真太单纯了。她被人欺负了、被人骗了，都不一定能知道自己是被欺负被骗了。”

韩曜欲要说什么，苏爸打断他：“我倒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就一直到老，什么都不知道，天真糊涂一辈子就好了。你可别说什么时间长了自然就知道了的话。等她真的懂了，那也是你太伤她了，太不会保护她了。”

“可是苏晴鹤总不能生活在真空里面？她这么多年一直在外面，你们也没有保护好她啊？”韩曜生气地质问。

刚到海城的时候，苏晴鹤总是半夜里哭，直到半年后两人相熟，苏晴鹤和韩曜通话的时候，也总是无缘无故地痛哭起来。

她形容自己刚从砚城回来的状态，用的词是“满身戾气”。

当时韩曜不懂，现在懂了。

韩曜问过她为什么哭，有时苏晴鹤会说一些，有时并不说。

关于蒋南涛，更是一个字都没提过。

韩曜后来无师自通，明白这种情况下只管哄人就行。哄得多了，苏晴鹤哭得次数就少了。

可是，如果苏晴鹤真的是天真糊涂一辈子，她会哭成这样吗？

就算以后生活在真空保护罩里面，过去的伤害就能忘掉吗？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