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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台崩落(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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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姝再见梁彦是四年后。

时局纷乱,争端不断,各方势力起起灭灭。

大夏倾颓,天下已是一副新的面貌。

三皇子从一国之君沦为丧家之犬。

城破的前一晚,楚红馆依旧醉生梦死,嫖.客和妓.女的淫.声浪.词彻夜未停。

梁姝已是楚红馆里最吃香的姑娘,但今晚无人光顾,不止今晚,从京城被围的那一天梁姝便再没有见过一个活人。

围城的叛军军旗之上是一个遒劲有力的“林”字,尽管寥寥一字,但天下文人都认得这个“林”字出自谁的手。

也没人不知道梁姝和那人的关系,她的处境便格外艰难起来。

不过对梁姝来说却也没什么,毕竟这些年她的处境没有一日不艰难。

当晚三皇子冒着大雨闯进楚红馆,梁姝觉得他的模样要比梁家出事那日的她更显狼狈。

很可怜,可是梁姝不觉的快意。

天之骄子一朝跌落,他早就疯了,身旁忠心耿耿的侍卫也拦不住他在亡命之前带上她这样一个筹码。

离城那天,梁姝带上了第十二幅画和半面弦纹镜。

她已经不记得那半面弦纹镜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她面前。

但她隐约记得似乎在她的梦中,有人叮嘱让她不要丢了它。

三皇子暴虐,手下无人称得上心腹,即便是随他逃命的那些人,也多都在求财。

人心易变,在察觉到在三皇子身上并不能得到什么后,便有人开始生了别的心思。

三皇子疲于应对手下人接二连三的背叛,安静听话的梁姝便得了更多的自由。

她终于在一个雪夜逃离。

她手中捏着半面弦纹镜,恍惚中竟觉得不真实,五年的时间,她从未想过有一日真的能从三皇子的禁锢之中逃离,这一刻真正来临时她只觉得惶恐。

她不敢停下,不敢回头,好像只要停下,只要回头,便又要坠入那场经年的噩梦中。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是天上开始飘雪,腿上渐渐没了力气。

远方传来马蹄踏雪的声音,她看不清人脸,只能看清旗帜上的“林”。

梁姝不知道自己究竟睡过去多久,只知道醒来时已经在温暖的房中。

博山炉中熏着香,床前守着的少年是阔别许久的梁彦。

他长大了,眼角有一道长长的疤划过整个脸颊,未及弱冠的少年已经满身杀伐之气。

京城的城墙之上插起了“林”氏的大旗。

天下已经焕然一新。

梁姝以为再见旧人,她应有许多话要说,但真正见到人的那一刻,她又觉得言语太过苍白无力。

它无法显露她多年的痛苦,也不能说明他们多年的艰辛。

林苍鹤登基后,梁姝住进了皇宫。

她不喜欢见人,也不喜欢有人服侍,总是一个人待着。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的生活中只剩下林苍鹤一个人。

梁姝以为,离开了三皇子,离开了楚红馆,她的人生会有全新的开始。

但是每每午夜惊醒后,她总能清晰的意识到,梁姝这个人早就死在了弘昭十九年的那个晚上。

如今活着的这个人走不出楚红馆的朝朝暮暮,也走不出那年中秋的夜晚。

梦中全是父兄的血,那些血染红了梁姝的双眼,再也不能清明起来。

林苍鹤总是抱着她恳求:“忘记那些好吗?”

他小心翼翼,卑微恳切。

“好。”梁姝总是答应的毫不犹豫。

她想,如果,如果她的这一生还有分毫的意义,如果还能让一个人有些许的安心,也尚算值得。

所以她不再做梦,也不再流泪。

好像那些事情真的成为了一场隔世经年的梦。

如果不是在封后大典前她突然吐出的那口血,林苍鹤或许至死也不知道梁姝的死局早就在很多年前便已经写下。

无人能解,他也不行。

那口血仿佛带走了梁姝身体中的所有生机。

她脆弱的连院子都走不出去,每次看到她咳血时,林苍鹤总是在想,她那样瘦弱的身体里怎么会有那么多血。

日子在一天天的过去,林苍鹤越来越清晰的意识到,他留不住梁姝。

可明明她答应过他,忘记过去那些事情。

他不明白,她真的舍得就这样留下他一个人吗?

梁姝走的那天,也是一个雪天。

她为林苍鹤煮了一杯茶,是上好的白毫银针,恍惚中,林苍鹤好像回到了第一次见她的那天。

记忆中她的身体始终孱弱,好像风一吹便能将她带走一般。

看着她苍白的脸,林苍鹤忽然意识到,她应是不舍的留他一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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