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救（1 / 3）

女官独自一人，在宫道上快步行走。

她需得快些，便没有那许多辰光可以用来浪费，而当太后所居宫阁出现在眼中时，她鬼使神差地停住了足步。

还回头瞧了一眼——在一重重宫阁的屋檐外，是与宫外一般无二的天穹。

天色在逐渐变暗，天边耀眼的金赤逐渐化为赭红暗紫，厚沉的几朵云也似是宫嫔的华服，嵌着极美的一线光。

真好啊，如此的景象……便仿佛是多年前，她第一回入宫时回头遥望的那个黄昏。

宫城依旧，只是她已然青春不再。

若是今日赌对了，她或许总有一日能回到宫外去，拿着多年来的许多积蓄，过着安然无忧的日子。

而若是赌得错了，明日的夕暮，她便无缘得见了。

女官已然生了皱纹的眼微微垂下，她正要再举步走，眼中便捕获了一丝不寻常的迹象。

在最远的宫殿之外，一柱黑烟，腾空而起。

接着是第二柱，第三柱。

她并非不曾见过如此情形，先帝时有一回宫里走水，也是如此晴好的黄昏，那大火腾起的烟，便是如此直上云霄。

可是，今日不会是走水。

她没来由地笃定着，心下悚然的一刻，她转过身，提了裙摆，飞快地奔跑起来。

上一回如此快而无状的奔跑，还是幼年时罢。

女官心下混乱地想着，她早不知晓自己还能跑得这样快——园中的花木，脚下的细砖，一根根赤色梁柱，在她身边飞速退后，而宫殿的门，已然近在咫尺。

她几乎来不及想甚么，便直冲进去，跑了几步，才骤然停步——要先去见长公主，而不是先去见太后。

许是因为她奔得太急，女官不曾注意到，往昔总是立在太后殿外的宫婢们，统统没了踪影。

而当她推开东侧殿虚掩的门时，才骤然发现，此间如此空寂。

一应物事都还在，只是，殿里无人。

或许长公主会出去，拜见太后，或是被人盯着去园子里走动，可为甚连理应留守的宫婢们，也都不见了踪影？

女官猝然回头，她奔向太后的殿阁——那里总不能也空了罢。

几乎是要被治罪那样过分的冒失，她仓促推开了太后的殿门，却见里头，站满了人。

宫婢们，内侍们，尽皆在此。无人说话，见她入门，却是齐刷刷望向她。

虽只一霎，可她还不曾松一口气，便被他们的目光惊了心，一时竟不知，自己莫不是犯了天大的过错——怎么他们都那样瞧过来？

正慌乱间，先时跟了她的小宫婢凑过来，轻轻扯了一下她衣袖：“阿姊，你去了哪儿？”

“我……”她一时语塞，堂上并不见太后，也不见长公主，可她心虚。

而小宫婢却实不在意她的回答，只是迫切地要将搅扰得她心神不宁的事情说与自己的女官听。

她扯着女官往外避开几步，而满堂的宫婢内侍们，无有一个阻拦的。

都由着她细而快地念叨：“方才皇后殿下来了，说是来给太后殿下请安，可哪里有这个时辰来请安的呢……也不知她们在里头说了甚么，太后殿下忽然便凤体违和，昏过去了，如今御医还不曾来……里头只皇后与长公主二位殿下在，阿温阿姊她们几个，也在里头服侍……”

女官呼吸一顿，太后昏了过去，莫不是因为，她也听闻了外头的事？

倘若如此，那外头的情势，必是很不好了。

太后可也是见过许多风波的人，怎就昏过去了呢。

而御医……

宫城被围得铁桶也似，哪里还有甚么御医能进得来。只孙医正他们数人，因着当日值守，困在宫里出不去，可也是只能服侍皇帝……

从皇帝那里请御医来？

也不是不成，可派谁去请——去的人势必便极易打听到，陛下已是昏迷二日了。

那岂不是让宫中人心，更加混乱么。

更况，纵使现下去请人，怕也是来不及了。

那黑烟……

“我进去瞧瞧。”女官一咬牙，道，“你们在这里，还是哪里也不要去——不准出殿！”

她快步进了内殿，便见里头陆皇后与长公主并肩立着，都不说话，另一个姓温的女官，已然红了眼睛，咬着牙盯着两位贵主，也不出声儿。

今日此处，处处都透着古怪。

她的脚步声是极轻巧的，可犹是打破了内室里的宁静。

她们都瞧着她，终是皇后拧着眉头开言：“你方才去了何处？如何早不见你——阿家安排你们看顾长公主，你们便是如此当差的？”

她跪下来，道：“奴并不敢擅离职守，怠慢了长公主，实在是听闻外头的许多消息，暗紫心惊，不得不去打听一二，以免耽误了长公主殿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