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良夜（2 / 3）

再涂上养肤的香膏——沈衍前世也不是没有做过这等事，只那会儿是夫妇两个闺房里戏谑的手艺，与现下只想叫她舒适些的心境，却又不同了。

有这一份心意，少不得加意延缓了速度，待给她一张面容打点妥当，姬桢竟已然睡着了。

他一言不发，只是俯下身子，将她抱了起来。

宫婢们垂目，并不瞧向他们，待沈衍转身朝着床帐那边过去，方默然退去。

偌大的寝殿里头，便只余他们二人。

沈衍已然熟稔给熟睡的姬桢脱去鞋袜衣衫，并不会惊醒她，也知晓她喜欢怎样的睡姿——那么轻车熟路地将她安顿好了，看着她细密浓长的眼睫下投下浅褐色的影子。

大约真是累极了，才会这样快地陷入熟睡中去。

沈衍本也不是日日困于内宫的人，他也是领着外官的。虽则近日朝堂上最要紧的那桩事与他的职司无干，他却也知晓，姬桢的决意引得许多朝臣不满，进谏的文书直如雪片一般飞到她案头上来、

是为了那摆贺部的女酋阿希伦。

大臣们自是都不喜欢阿希伦，除却她身为契丹人的酋领，一度有与大周为敌的念头之外，也因她身为女子，却是实在不守妇道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大周便是有女帝，女帝到底不曾纳数十个男宠，更不曾生过一群不知亲生父亲是谁的孩子。

相反，姬桢的后宫，干净极了——她连自己夫婿的孩儿也不曾生，叶驸马膝下，也只妾室所育的一个儿郎。

而阿希伦呢，不知所谓！蛮族的头子，道德败坏到半点儿也不自珍！

若阿希伦是周人女子，实在是该被浸猪笼了。

可她偏偏是契丹的女酋，大周的君子们，便是再如何看不过她，也拿她没法子——直至她被俘虏到京城里来。

他们对于如何处置阿希伦有许多想法，譬如将她处死，以儆效尤，譬如将她软禁，不准她再抛头露面，譬如命她出家，读读经文，好好反省……

再不济，将她的部众分给旁人，将她赶回草原——一个孤零零的女人还能有甚么出息？她多半是只能这么落魄着了此残生了。

如此也算是眼不见，心不烦。

可皇帝不这样想。

她要让阿希伦留在京城里，还要封这契丹女人一个爵位。

虽则只是京中多如狗的伯爵衔——可众臣僚眼中，阿希伦合该身败名裂，非如此不能使天下人明白女子不贞顺便有报应的道理。

可按皇帝的想法，她非但不会被万人唾骂，名毁人亡，反倒能坐吃俸禄，安然度过后半生？

亦有姬桢早年提携的臣僚，此刻仍是坚定地为故主说话——陛下的想法有甚么问题么？那阿希伦再坏，究竟是番邦之主，恩遇于她，是为了彰显天|朝上国的气度。

至于她私下里有几个男宠，她的儿女身份如何不明，哪又甚么要紧？

番邦人嘛，风俗礼仪与大周自然不同，强要用大周女子的规矩要求她，岂不是好笑得很？

若是一个番邦女王的行止都与大周的淑女一致，那么上国淑女的品行还有甚么珍贵的？

两边儿大臣争吵不休，累得姬桢这里奏折堆积如山。

她读起来，也辛苦得很。

沈衍是不大明白这一桩的——纵然如何对待阿希伦一事，看着十分要紧，仿佛关系到了大周的体统与规矩，可实则并没甚么要紧。

无论是恩遇阿希伦，还是杀了她，只要不把她放回草原上去，对天下大势，皆毫无影响。

阿桢作甚如此关注这些无趣的奏折？

沈衍小心翼翼解开帐幕上的绳绦，将纱幔放下来。姬桢的身形，便隐匿在这一层层纱幔之后了。

他正欲退出——若是她还醒着，或许会要他陪她就寝，可她今日，却是睡熟了……

沈衍没有自作主张留宿过，能不能，他不知晓，可纵然能，他也不愿。

阿桢既然是皇帝，她的尊荣，便容不得任何一星侵犯——若是男子为帝，必不能许宫妃们随她们的意来“侍寝”，而女皇帝的榻上，也不可容下一个不经她允许的人。

沈衍，一向是拿得住规矩的。

除却她留他随侍的时候。

那种时候，甚么规矩，甚么尊卑，却是都丢在了九霄云外。她在他耳边低声叫着“二郎”时，他仍觉出周身火烫，仿佛通体骨肉都要熔在从胸口溢出的、灼人的热流之中，再将她也如一块酥般化了，两相揉在一处。

唯有那时候，她才是阿桢。

是他曾无比熟悉过，又想了盼了许多年的阿桢。

彼此的唇舌，指尖，似是都比前世时更灵敏，品尝采撷的，又是鲜美到令人失去理智的果实——它本便该是这样令人心惊的体验吗？前世是错过了，还是本不曾有？而今时那直击骨髓的快意，深刻到几乎想到便隐隐颤栗……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