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2 / 2）

不合群，就被孤立被抛弃。

宿舍窗外的风正紧。11月的天气凉得很快，教学楼外的一排梧桐早就掉光了叶子，只有门口的杉树还撑着绿。

北方的雪分两种，晴空万里时的晶莹和乌云笼罩下的茫原。

方延不喜欢冬天更不喜欢下雪。方家的房子很薄，冬天炭火烧起的炉子连20平米的屋子都无法护住，小学的时候，她和方童的手脚总是一年又一年的长起冻疮。

后来两人分开去了不同的中学，方童的私立学校设备好些，冻疮没再出现，方延的总是如期再现。

靠近暖和的地方，痒得人不知道如何是好。

安阳说到做到，后来班里分零食她总是喊着方延。

看着眼前因为最后一包辣条归谁而闹得不可开交的人群，方延羡慕地感叹，有朋友真好。

深呼吸给自己壮胆。

“我最近上火，我这包给你们吧。”方延听着自己飙高的心跳，说完这句后背已经汗湿。

“啊？那谢谢方延了！下次我自己掏钱请你！哈哈哈”

“不用，不用，没什么。”

接着人群的话题跑到猜起这次月考排名上来。

方延脑子想着，还没来得及说，胳膊被人从背后拽了一下，脚下一晃，跌靠在身后的课桌上。

声音自头顶响起，“方延救我！”

张望从隔壁的桌子上凌空而起跳过阻碍的课桌，站到方延跟前，教室水泥地上的烟尘被光捉住，迅速翻飞起来。

“教我写作文，我高二会考作文要上45，不然我爸不会放过我的。”停了一下，他又补充说，“额，最好是50。”

方延还在懵圈的状态，她没听懂似地仰着脖子看对方。

“哎呀，你教我，我罩着你。”张望扫了一眼人手一个零食，“零食你有专人份儿。行不行？”

见方延还是没反应，张望急了，“拜师，拜师，从今天开始方延就是我张望的师傅，师傅，你说吧，咱第一步应该干点啥？我是看书还是抄书还是背几本作文书啊？方延！你给点儿反应啊。”

方延不知道自己那天是怎么回到自己座位上的。中间的过程她一点都不记得了。晚自习回宿舍后，方延终于意识到，原来电视剧、小说里那种“脑子一片空白”是真的，张望跟自己说话的那段时间，仿佛时空被抽走，一切就那么凭空消失了，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方延做了张望的作文师傅。

一到下课，张望就喊着师傅，来找方延要她过往读的作文资料。方延让他别着急，下周再给。张望不肯，“现在就要”。

方延苦笑着，“我的作文书也不在学校啊，都在我家呢。我现在拿不出来资料给你。不过，其实什么书都行，但要是作文的话，你可以先看看余秋雨的书，很多都能拿来抄当做作文好句。”

“哪本？”

“《文化苦旅》吧，我在新华书店见过。”

下午张望直接拿着还没拆封的《文化苦旅》来找方延，“你帮我画画线，哪几句好，你帮我画好，今晚给我，要不明天。最迟明天。”

方延怀疑张望的父亲是个狠角色，会上刑伺候的那种恐怖父亲。要不然实在无法解释，张望这突如其来的恐慌和急迫。

方延用晚自习的时间在书里画了关键段落。这种书上，她自己很少做标记，竟然有一种兴奋感。以往读的书从来都不是自己的，看到喜欢的都是找个本子抄下来。

拿着方延画了两节自习的书，张望手指一抓，书啪地一声合起来。“师傅，明天给你带好吃的！”然后挎着书包踏尘而去。

他果然说到做到。第二天课间操结束，方延一进教室，就看一群人围在自己座位前。贾青青笑着跑来拉方延过去，“来来来，零食的主人来了，这么多，不知道能不能给同桌蹭一点？”

方延看着过于夸张的两大兜子零食，却没瞥到那人。

“张望给的，他今天请假，找他的兄弟给拿过来的。”贾青青拍了拍方延的肩膀。

一群人看着小卖铺很少会进货的高端零食，盯着方延。“延延，我能不能蹭块巧克力啊，这个是我的最爱，就是太贵了。”

“滚，恶不恶心，怎么就延延了。方延你别理他。”

方延笑着，双手一摊，“你们喜欢什么就拿什么呀，反正也不是我的，是张望的。我买不起。”

人群立刻伸手去拿，一人选一个，拿完喊一声“谢谢延延”。

贾青青一个白眼翻过去，翻了十几遍。“你们也给人方延留点儿，这是给方延的，一个个要点脸吧！”

时不时有人拿完就伸手拍一下方延，说声谢谢。方延只是笑着。

被需要，被喜欢的感觉，让人想哭。

虽然这一切都是偷来的，但这偷来的一瞬，让方延窥见了那个她从未到达过的瑰丽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