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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路左转就到了。」

找到被风吹歪的路牌,向灰原蓝说明的七海建人拐弯脚步迟滞,没再向前走。

灰原蓝走在他右边,见状又踏出一步,越过屏蔽视野的躯体,才明白他为何停步。

一个黑色的半圆彷佛倒扣的碗,盖在前方不远处,而他们此行的目标餐厅正被笼罩于其中。

她一眼认出灰原雄形容过的那个咒术师出任务必备结界,偏头看看男伴无波澜的表情,直觉他内心并不如外在冷静。

他们的谈话一般仅限于当下情景,一有触及回忆过去或展望未来的苗头即刻掐断,直接换个话题,非常点到为止。

不过就咒术高专那个学生们入学后以未成年咒术师身分出任务、毕业无缝转职为社畜咒术师继续奔波在祓除咒灵最前线的咒术师生产线,七海建人如今却是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已经能证实无须明言的真相了。

告别式那天心不在焉,高专由穿校服的混血咒术师代表前来吊唁她是记得的,因为在一群更多是遗憾一名尚有大好时光的少年再没未来可言的亲友间,他表露出的憔悴神伤能无违和融入灰原一家之中,灰原雄逝去对他造成的打击可见一斑。

既然此路不通,目的地看起来短时间内无法营业,或许可以找附近其他的餐厅代替。

灰原蓝回顾他们聊过的预定造访餐厅清单,查到一间在可步行范围,一道想法倏地闪过,去碰七海建人的手顿在空中。

先离开这里的意图,是不是太想当然?

如同溃堤往往来自水坝坝体上一个细小的裂缝,一开了自我质疑的先头,后续负面思绪不受控制地汹涌爆发。

因为灰原雄的死亡,她不愿意跟咒术界有更多瓜葛,就能笃定七海建人也是这样想的吗?

也许七海建人放弃咒术师这一行另有理由,不完全是因为灰原雄,哪怕是,也不该迳自认定他同样划清界线。

如果他打算上前和旧识交谈,这一拉会是个阻碍,金发青年的善良让他不会在同伴表达离场意愿时任她独行。

回到最初的考量,就算七海建人最终一样做出离开的结论,她等到他有决定就好,何必冒出擅作主张的念头?

现实中的思考并无条理,一句浮现后来不及成句下一瞬又有新的反诘,许许多多片段单词破碎驳杂,犹如包裹于气泡中的阴森断手,噗噜噜地扑出沸腾脑海,在气泡破裂的同时张爪猛扯,试图将她拖拉进暗无天日的海底。

心跳愈发响亮,每一轮瓣膜收缩舒张,怦通声都会顺着血流输送绕遍全身,强制占领鼓膜,驱逐其余一切外在、内在声音。

心脏彷佛胀大一圈,挤压肺部空间,令她呼吸困难,明明如此霸道,实际上没使她增加丁点活力,好似在最高点的游乐器材开始下坠那瞬间,五脏六腑飘离原位毫无底气,双手发凉微微颤抖着,勉强撑住自身的双脚只想立刻逃离所有人类。

骤然撞见祓除现场,诸多回忆一时涌上心头感慨万千,七海建人花了几分钟平复复杂的心情,收回视线转头,为灰原蓝定格的姿势一愣。

「灰原小姐?」

灰原蓝并无反应。

金发青年定睛观察,虽然对方细长看不清瞳孔的眼型使人少了一项判断表情的依据,底妆都掩饰不住失去血色的苍白、僵硬的颊肌、线条较平常明显的下腭、颈侧一鼓一鼓跳动的动脉、手背浮突的青筋……种种征兆齐声呐喊着她的不对劲。

「灰原小姐?」

第二次稍微放大音量的呼唤依旧没被听进耳里,七海建人索性倾身拥住状态怪异的女人,力道是他们已有的默契,一手规律地拍抚她僵若石质的背脊。

外在压迫感似乎令躁动的血液趋缓,紧绷的肌肉逐渐放松恢复弹性,蝴蝶骨不再尖突得像要刺穿那层血肉。

藏于浓密长睫下的目光缓缓聚焦,灰原蓝深深吸气,青年身上熟悉好闻的浅香充盈鼻腔,更进一步安抚下动荡不安的精神。

原本无处安放的手被挤在两人之间,和另一只手默默地向后伸,环住七海建人精实的腰身,揪住掌下的布料两秒又放开。

这点动静没逃过青年的注意。

「身体不适的话今天先回家休息吧,灰原小姐。」

他没停下拍抚,话音震动胸膛,紧贴着听,音调比平时低了不少。

灰原蓝摇头,双手垂回身侧。

帐没有解除的迹象,他们换了个方向移动,按照原计画吃完稍迟的午餐去书店打发时间,傍晚时搭上地铁。

乘客感觉只出不进,人愈来愈多,将车厢塞得满满当当,还有更多人卡在门外进不来。

七海建人眼明手快占据角落,在沙丁鱼罐头中隔出一小片净土,绅士地护着灰原蓝,不过只保证她不若旁人那般需要和四、五个陌生人黏成结块的汤圆团罢了,依然得和他本人贴得没有发丝能穿过的缝隙。

「涩谷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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