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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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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念她的名字,似乎又有些不同。

大概是因为,一场意外人生,就连名字也显得无足轻重,不值一提。

不登台面的出身,却又有如此尖锐锋利的美貌。

在她身上,不是好事。

他冷漠地收了视线,睨向当空遥远朦胧的半截月。

静等片刻,见对话没了下文,初弦心中悄松口气。

她本是沉默性子,从不擅长应付他人,一问一答,一令一动,几乎是她能给出的所有。

入夜气温骤降,白雾浓上周身,初弦揉着自己冻得发白的指尖,冷不防,又听他下一句。

“应初弦。”

他有些乏味地,不是为她,而是为了上半程的舟车劳顿,语气听起来不善。

“倒比应如斐好听些。”

初弦恍若雷击,脸色瞬间苍白。像个冷寂在风雪中的玻璃球小人。

她有种被人当众剥下画皮的无措迷茫,毕竟应如斐才是老爷子真正的孙女,而她不是。

从客观世俗的意义上来说,他给自己冠一个姓没什么错,错就错在,她受不起。

好半天,初弦定了定神,那张素面朝天的柔软小脸勉强挤出一个苦笑。

“贺先生,您弄错了,我姓初,不姓应。”

这回换贺清越微诧。

他垂眸,缠枝般的抱树灯群坠下斑驳灯光,恰落在她半边面,浓黑的眼睫微微发颤。

是害怕的颤。

早在二十年前,南城若论十分,当中至少有三分是应家的天下。

后来应家大爷接手,许多产业逐渐延伸到国外,到了应如斐这一代,更是把应家主心骨从南城抽离而出。

但到底根深蒂固,想攀上应家这棵百年大树的人多如过江之鲫。

她是应老爷子亲口点名的孙女,能得老人家一句首肯,就等于保住了她后半辈子的富贵无忧。

可她就这么站着,眼底蒙着很淡的笑意。

那笑意若是一时不察,很容易令人误解成泪意。

女孩子声线恬软,清清白白地和他解释着:“我姓初,不姓应。”

贺清越一时无话,摇头失笑。

难怪一出了那扇门,称呼便成了泾渭分明又客气疏离的“贺先生”。

不过,对他来说,姓应姓初,也不是太要紧的事情。

贺清越没问“为什么”,只是重新提了脚步,往停车坪走去。

留她一个背影,和一句浸漫在风雪中的声音:“你等着,我开车过来。”

因着是私宴,贺清越没带司机,他抬手摁亮车钥匙,停车坪内一辆孤零零的黑色库里南应声而亮。

初弦收了伞,不防一阵裹挟雪粒的大风猎猎而过,她被吹得眯不开眼。

身侧有一树白梨,霎时被风摇得梨花飘然,满地缤纷。

她站在树下,承接了一身的枝弯沉雪,和馥郁白梨。

那边刚掌开驾驶位车门,迟疑间忽想起什么,贺清越本想叫她到外边等着,可一转眼,却见梨花白雪,洋洋洒洒落了她满肩。

乌沉黑亮的发,纯白蒲苇的裙,整个人安安静静地站着,渺小又显目。

风雪肆虐,她骨子里却有一种令人侧目的傲,不为外物摧折。

贺清越目光顿时深了两分。

鬼使神差地,那辗转在舌尖的两个字,掐头去尾地唤出来。

“初弦。”

他站在她的左后位置,恰逢冷风过境,字音被扑得缥缈,初弦一时听不真切。

她习惯性捂上自己左耳,惑然回头。

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拥有全世界最干净无瑕的眼眸,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贺清越。

要说她有勾人的伎俩,倒也真没有;要说她不勾人,却又无端让他的三分瘾扩成五分。

但只一声,又没了下文。

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初弦尚没有捕捉到平静之下的假象,那边男人的身影已经大步走近。

她有些恍然,不明白忽如其来的折返是什么意思。

然而,他走近,她要退,那瞬间的贺清越仿佛察觉到她的意图,索性停在了安全距离。

墨深的眼没什么情绪底色,与她身后连绵成天的白雪形成极致相悖的辉光。

初弦讶异地微张了唇,大约还是恭敬有礼的“贺先生”三个字,可舌尖刚顶到上颚,贺清越又念了她的名字。

他声音是一贯的清冷,没有任何波澜:“初弦。”

半晌,初弦很轻地“......嗯?”

浓郁夜色席卷着豪奢的终南别馆,远处一点儿微渺的暖色灯火,掩映着天边低垂模糊的月色。

他们在风雪里,天地万籁俱寂,唯有二人。

错有相依为命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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