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路望（2 / 2）

无碍、得见天光。

但他知道这愿望是奢求。

他的神明正眷顾别人，不会理会他的。

遥见天边的残月犹似银钩悬挂，如雪如絮，皎然清泠，明明处在肮脏的晦夜里偏要装模作样得散几分光。

此生，不再望月。便叫这一切封笔于这苍茫荒野吧。

正当他闭眸欲自尽之际，忽觉身上一重，天地间倏尔沉寂，耳畔响起一道朝思暮想的声音，她似说：谢琬之，你醒醒……

他其实不大记得，自己是如何逃出生天的。待得神魂稍渐回笼时，才觉察他正与她同乘一匹马。他近乎不着寸缕的反坐在马前，头颅轻靠在她柔软的胸脯，额间眉勒巧化作一道绳索将他脏污的双手与她秾纤得衷的腰肢捆系，发顶还罩着一件厚实温暖的大氅。

呼吸间，意中人那凛洌而令人心安的凤涎香包裹着他，令他沉醉在她的温度里，于神思倦极中，于马步起伏颠簸中陷入她更深的怀抱，双眸半睁半闭弛然酣睡。

秦衍州纵马疾驰，执鞭轻甩，信手挽缰，搂着身前的人奔腾进毫无预兆而愈演愈烈的风雨中，找寻短期的庇护点，直待马儿发出一阵高亢的长嘶，她才抱人翻身下马轻车熟路地步入洞穴。

此处是她此前在崶京的隐蔽点之一，外围是山林寂静、沟壑幽深，成片而嶙峋的岩石阴暗壅塞挡住了穴口的深邃，平日里人迹罕至。

皇帝陛下抱着人缓步幽玄的窄道，黑暗中，她听到自两壁石缝中渗出的泉水滴入地面的嘀嗒声，还有眼前人隐忍的啜泣声。

“谢琬之？”她轻声唤道，但无人应答。

那就是还没醒，或许是梦到了什么可怖的事情吧。她如是推测道，遂加快了脚步。

旋身转过某处歧路，地势陡然变得平坦而空阔，再往前走，深处明明灭灭，隐约透着光亮。她将人放在石床上，次第挑明周遭灯炬，但可惜大多烛火已不能用，只有伶仃一盏泛着微弱的光。

昏黄灰暗的灯光，随着洞口偶时穿过的寒风不住地闪烁，时缓时急的夜风伴着灯火时高时下，红色的烛光摇晃着偏照一室凄暗。

看着此时此景，秦衍州心头不合时宜的浮现出了十二个字：孤男寡女，黑灯瞎火，暧昧不明。

尤其是，男子近似□□地斜卧于她曾睡过的床榻，而她浑身上下为暴雨浸湿的情状下。

令她无所措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