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

小人物之死(1 / 2)

加入书签

1800年10月10日,拿破仑·波拿巴踏着谨慎的步伐走下巴黎歌剧院门口的台阶,步入一片漆黑的雨夜之中。他的秘书为他撑着伞,亦步亦趋地跟在这位共和国的第一执政身后。

一行人即将登上马车时,从墙角的阴影处猛地跳出两个男人,一对雪亮的匕首朝中央的人毫不留情地刺过来。

“保护第一执政!”随从们立刻摆好防御的架势。

在前的那名突袭者被迅速缴械,牢牢按在了地上。两名侍卫抽出剑,试图抓捕住另一个。这时天边一道闪电划过,黑暗中隐约现出一张苍白而带着怒火的脸,随即便像幽灵一般隐去。

卫兵们追至墙角时,已不见那漏网之鱼的踪影。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和刺刀碰撞声从身后传来,在大厅里被成功诱捕的另外几名埋伏的刺客被押上前。

对于此行动早已做了充分的准备,甚至为行刺者分发匕首的正是富歇的警卫队所安插其中的间谍,因而在场的人都很快从慌乱中平复过来,刚刚才险些遇袭的第一执政表现得尤其镇定自若。①

只有一个人瞪着无神的眼睛,望向那失败的袭击者逃跑的方向,声调发颤地喃喃道:“是安德烈·凯尔奈的鬼魂!他回来找我们复仇了!”

说这话的人姓瓦东,是个热月里的小人物。他的为人像他的名字和长相一样平庸无奇,毫无吸引人的地方。

此人整个童年和少年时期成绩总排在班级中游,个子不高不矮,身材不胖不瘦,讲话不特别幽默,也算不上呆板乏味,因而不讨姑娘们喜欢,但也不致招人厌恶。总之,是多年后谈论起来很容易被遗忘的那一类角色。

如果说瓦东有什么过人之处,大概就是十分善于玩捉迷藏。五岁的时候,他在与伙伴玩躲猫猫时藏得太过隐蔽,以至于直到天黑也始终没有被找到,家里人太着急,差点就惊动了警察。

这份特长也被瓦东带到了成人社会。起初,在国民公会里,他躲在会场最低的一排座位中间,一直是小心翼翼的平原派;投票决定国王命运时,通过周密的观察和计算,他成功躲进了多数票的队伍;到了九三年末,他就躲到山岳党的阵营里去,给安德烈·凯尔奈等人接连写过好几十封措辞挑不出毛病的恭维信。

不过到了热月里,他就又凭着敏锐的嗅觉躲在了富歇和塔利安等人的身边,为讨好后者,还亲自指挥了用生石灰为凯尔奈等人送葬的仪式。他在几天之后还写了数封长信,历数凯尔奈等人罄竹难书的罪状,以便躲得更严实些。②

与热月里的许多聪明人不同,靠着他朴实无华的特点,瓦东又成功躲过了督政府早期的清算。雾月之后,他又将当年写给凯尔奈的信中谦卑恭谨的溢美之词简单改了改,混在了拿破仑办公桌上的文件中间,于是如愿以偿地躲进了这位第一执政身边的随从行列,成为了一名不起眼的小文员。③

此人是如此善于躲藏,本大有指望在这动荡的年代长命百岁。可今夜回到家中时,他却完全失了以往的冷静。

“我看得很清楚。就是凯尔奈本人。”瓦东蜷缩在安乐椅上,上下牙随着身体的哆嗦而打战,“他的脸像幽灵一样惨白,上唇掀起来露出两颗尖牙!我看见他脖颈上有铡刀带血的印迹,脸上还有生石灰灼烧的疤痕。这是一个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恶鬼!我们都完了!凯尔奈会一个接着一个把我们杀死的!都完了!全完了!”

家人们安慰这吓得魂不附体的中年人,反复解释只是近日工作压力过大使他出现了幻觉,但效用显然不大。

瓦东此人没什么远大的志向,从来只以小人物自居,所求唯有在乱世中自保,如今这副魂飞魄散的模样,实在惹人怜悯。

一直熬到午夜,瓦东又一次要求家人把门锁好,每扇窗子关得严丝合缝,亲自检查了第五遍之后,才终于肯上床睡觉。

到了凌晨时分,暴雨又落下来,雷鸣惊醒了瓦东家里的一个女人,她走到餐厅里想倒些水喝。

就在这时,又是一道惊心动魄的闪电劈下,映得整个房屋一片晃眼的白。这女人紧接着便听见楼上瓦东的房间传来极凄惨的喊叫:

“啊!救救我!饶了我吧,凯尔奈!不是我存心要陷害你的!不是我干的!饶命啊!饶命!放过我吧!”

她急急忙忙跑上楼梯,一把推开瓦东的房门。床上的中年人眼白翻着,脸上毫无血色,像是看到了最恐怖的事物那样大张着嘴艰难吸气,同时整个身体阵阵抽搐。

女人没在卧室内看到其他人,不过朝旁边一瞥,看见窗户大开着,雨水不断甩进屋内,深红色的窗帘随着冷风飒飒作响地向高处飘起。

“报应!报应!”躺在床上的人似乎恢复了一点说话的气力,用绝望的声音自言自语,指尖狠狠抓挠着被单。

家人们都被惊动而纷纷围过来,重新点起灯烛,认为这中年男人是在噩梦中受了惊吓,便七嘴八舌地安慰了他一阵,直到他呼吸勉强平复下来,又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清晨,女仆上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