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2 / 2）

在这处耽误了好一会儿，等司机开到齐府门前天也是黑了个彻底。齐广符一路上扮沉默，一方面是实在觉得在儿女跟前丢了面子，另一想则是对方才许的期限没底儿，盼着责初先开口，给他心里落个底，谁想责初也是个闷脾气，只搭着手，坐的直挺挺地看窗外，等到住处了才不轻不重地撂下一句安抚的话。

齐广符瞧出她面上强掩的为难，不放心地又拉住她说：“进去坐会儿，同你额敏请个安。”

责初方才其实受了不小的惊吓，车上细想了一番也后觉失措，这会儿心里没打定什么好的主意，怕见了额敏藏不住，于是推脱道：“家里那边还没有讲一声，太晚了回去不大好，您同额敏好好讲，这事儿交在我身上别担心，额敏身子不好，您尽管往好了讲给她听，免得她着急伤身。”

齐广符长叹了口气，摸了把下颌冒出来的胡茬子，顿了顿首说：“好，回去路上当心。”

责初望了眼里面的灯火，回身刚准备上车，又被齐广符叫住，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劝说：“这事儿啊还是要姑爷那边帮忙，你别太逞强觉得拉不下脸，这夫妻间本就没有你我之别，更谈不上求人的，讲到底我们家的事儿就是督军府的事儿。”

“知道了阿玛。”责初虽对这巨额债务还没什么对策，但对她阿玛要唠叨的这番人情世故还是有门儿清的见地的，赶忙趁着月色上梢同他告别，“阿玛快进去吧，这会儿天黑了还是冷着的，小心着身子重要。”

顶荆的春天是难得湿漉漉的，雨过之后还起了薄薄的雾，风钻进鼻腔里像一不小心尝到了冰黑啤上点缀的薄荷叶，留一番清醒的沉醉。

田妈不出所料地侯在了大门口，见家里的车进来赶忙一晃一晃地迎上去，整个人颤颤巍巍的，像要融在这薄雾里，扶上责初就说：“姑爷打电话回来，又说今晚上不回来了，老太太同那二房也不厚道，见小姐晚回来，自个儿用了晚餐就歇了，也不叮嘱厨房留个人的。”

还没等她再唠叨下去，责初先利索地开了口说：“田妈，你随我去库房点一点东西。”

田妈听得一愣，满肚子牢骚话吞回去，揣着个手也不顾着去帮责初提包了，只问：“小姐要盘那些嫁妆做什么？”

责初当她是自家人，不费力瞒着，也正好抒一抒自己这憋了一路的烦恼委屈，边走边讲：“阿玛那边生意上欠了债，我预备明日拿那些嫁妆去帮他救个急。”

她这番虽算发泄，也还算讲的十分克制，但田妈小家子气惯了，一听她要拿嫁妆出来当卖就慌了神，小碎步子追上去，边捣手边追问：“这是欠了多少钱啊，怎么使得要拿库房里的那些去救了？这些个陪妆可是小姐在婆家的脸面，这要是拿出去典当了，还不要叫那个二房尾巴翘到天上去呀。”

“好了好了田妈。”责初抬手让她打住，心中暗暗懊悔了一阵才说，“里子里要是苦哈哈，面子上漂漂亮亮的有什么用，况且这救急同救命，你还在这儿掰钱财脸面的，才怕要遭人笑话。”

田妈一听更是吓了，两颗黑眼珠瞪在那松皱的眼眶里，眉头连着太阳心绷得紧直，凑近责初小心地问：“老爷这回是欠了不少钱？”

责初疲于再开口，敷衍道：“钱多钱少，总归要拿东西去抵。”

她的那一百来抬嫁妆里精贵物件不少，大部份都还是旧皇室里出来的用品，若是搁着从前，别说三十万，就是买下顶荆一条街也是绰绰有余，但今非昔比，除了几样十足珍贵的字画异宝，别的恐怕当不出满意的价钱。

责初统统点数了一遍，把最值钱的都捡出来列了两张单子，跟田妈交代说：“明儿午边找几个挑夫，把我数出来的那几箱送到利来当铺去，我下了早课就过去。”

田妈看了忍不住蹙眉，心疼地挤了挤眉眼说：“得要得了这么多钱？”

责初瞄了眼手里挤满细楷小字的单子，摇头轻叹了口气说：“这些怕都还差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