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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一次下煤矿参观(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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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跟着矿长时上时下,煤层高,则巷道高;煤层低,则巷道低。一会儿侧身挪步,一会儿弯腰屈背,一不小心就会碰头,若没有安全帽保护,不知要碰出多少疙瘩,甚或头破血流。

快到采煤工作面,矿长与一线师傅联络后,让大家稍稍休息一会。

一声沉闷的响声过后,矿长说:“工作面放炮完了,大家慢慢向前走,小心飞落在脚下的石块。”

十多分钟后,我们跟着矿长高一脚低一脚来到工作面,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煤粉。

三四尺宽的采煤现场,脚下是刚刚炸落的煤块。狭窄拥堵的巷道像一截梗阻的毛细血管,七八个工人有的穿个大裤头,有的穿个背心,弯着腰往运输带上捲煤。

为了不影响工人干活,我们侧着身子贴着石崖走过采煤现场,小心翼翼地返回来时的站台。

杨为宁是第一次下井参观,也说不上这里的管理和安全是个什么水平,只是从感官和思想上有一种强烈的悲天悯人的共情感,来这里干活的工人真是舍命赚钱的群体。

在井下开采区待了不到二十分钟,杨为宁几人就开始感觉有点胸闷气短,便搭乘下班工人的小火车,咣当咣当地驶出了洞口。短短的一个多小时,仿佛是一段漆黑而漫长的岁月。

黑暗潮湿的矿井好似一个冷却的熔炉,结晶的热与火以极端的冷静和沉默,消熔了井外的浮躁与喧嚣,生活中的困惑与无奈,工作的喜怒哀乐,人与人的恩恩怨怨,事业的荣辱得失……一切的一切是那么渺小,那么微不足道。

在驶出矿井的小火车上,杨为宁和一个下班的矿工同坐一个槽车。

杨为宁恭敬地问:“老师傅,你是哪里人?”

“陕北米脂,李自成的老家。”他爽快地回答。

“你在矿上干了多年?”

“八、九年了。不,十年也有了。”

“你干啥活?”

“前些年在撑子面采煤,现在干回采。”

“回采?那可是个危险活,你可要小心。”

“没事,习惯了。”

“习惯了。”杨为宁重复着他的回答,心想一个人对黑暗的习惯、对危险的习惯,绝对是从别无选择的不习惯变为习惯的。

“年龄大了,不打算在井上干干别的?”杨为宁问道。

“不想……哎,没文化,干不了别的。”

杨为宁感到他在摇头,好像不想和他再谈下去。

诚实的矿工师傅说自己“干不了别的。”用文学的语言,就是在井外找不到生存空间。为了一家人活下去,在黑漆漆的井下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从不习惯变成了习惯。

生活,太丰富了,竟有如此的习惯!

一声汽笛长鸣,小火车出了矿井。阳光,比下井前美妙得多、温暖得多。外面洒满阳光的光秃秃的荒山,此时看起来竟然异常地鲜亮诱人。

杨为宁仰望着太阳,深深地吸了口清新的空气,默默地说:“阳光,我不能没有你,人类不能没有你。”

那位老矿工呢?杨为宁回头寻找他,想给他递根烟,站在阳光下和他拉拉家常。

在去更衣楼的工人长队中,一个工人回头向杨为宁招手,好像就是他。也许,他要急着洗澡回家,有很多事等着他干……

多年后,许许多多人淡忘了,大大小小的事模糊了,记忆中的矿井还是那样清晰,那样漆黑;工人师傅那句“习惯了”,是那样直率,那样深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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