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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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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婆婆道:“老妪行医六十载,风妤郡主的脉象是老妪见过最紊乱微弱的。我记得,当日听起来,与垂死之人无异。当时老妪甚为震惊,虽然自知能力不足以救治,但出于医者本能,还是急忙请郡主躺下,要为郡主施针抢救。不料郡主却笑着摆了摆手,只让老妪同陈太守老实说,这副身子,能不能施展法术在看守下逃脱。

“老妪不懂这些,只知这副身子,应是本来就孱弱,近来又受了严重的损伤,加上劳碌过度,能站起来都已经算是奇事了,怕是多走两步都要随时倒下咽气,更别说能做出什么超乎想象之举了。自那以后,直到离开妫都前,老妪便都不敢离开郡主半步了。”

姬靖兰听着也心中一凛。

对了,当初风妤为了敢在各路援军之先,不舍昼夜得急行军了几日。如果情况如九婆婆所说,风妤的亏损不是作法留下的,怕是原先就有,为了赶路没有救治所以加重了病情。

那么,方才陈烈说,她以侍从的装扮施施然坐在客座上,恐怕也不仅仅是出于高傲,更多是身子支撑不住了。

回想起往事,九婆婆的双眼浮现出少有的清明,“后来,风妤郡主还咯血了,情况非常危急……就是、就是永夜到来的那日,郡主在城头上忽然猛吐大股鲜血晕倒了。那时郡主就在老妪怀中,虽然夜色下看不清脸色,但郡主浑身都在颤抖抽搐,应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那一刻,老妪忽然醒悟,这哪是什么世人口中的妖女啊,这分明就是个有血有肉、会病及五脏、会忧心郁结的小姑娘啊。”

在姬靖兰的心中,风妤为何宁可付出身体受到重创的代价,也要用妖术抢先一步摧毁旦夕就要沦陷的妫都,他一直都无法理解,这不是与姜珩、姜琮争功可以解释的,即便真像传闻所说那样是为了得到他,也有比这好千倍百倍的方法……

可如今反过来,说她不是屠城,而是救人,盖过之前的疑问的却是另一个更甚的疑问。

姬靖兰似是喃喃自语道:“风妤……她不是十恶不赦的妖女吗?毁城屠民难道不是才符合她暴戾嗜血的本性吗?救人?她为什么要救人?”

陈烈慢慢站起来,远眺的目光似乎能望见当日彤云密布下妫都的城头,“是啊,为什么要救人?为什么要救这与她毫不相干的妫都军民?还要瞒住申、羿两军,瞒住全天下的人,将整整一座城的人从千军万马中抢出?……当日我也问过郡主这个问题。”

他重新看向姬靖兰,嘴角浮现出释然的笑意,“当时,她只看着城中千家万户缓缓向城外移动的火光,淡然道:陈太守,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样顽固得可怕的东西,那叫良知。救他们就是救我自己,让自己免于永坠万劫。”

刹那间,仿佛时空交错,姬靖兰的耳边又响起洛泱泱说过的那些话,那些连她自己都不记得了的话——

她说:“乱世,让多少本该厮守的人分离,又让多少本无仇怨的人相残至死;什么英豪仁杰都只是砍向无辜的屠刀,什么谋臣智士都不免沦为争夺利欲的工具;多少平民百姓为苟且多活一日尝尽炼狱之苦……但这个世界本该不是这样的,这一切总该有人来终结。”

她说:“……史书哪里是在写英雄豪杰?哪里是在写先贤古圣?那是在写人。写人如何存在,如何思索,如何流泪,如何流血……写我们如何挣脱蒙昧无知、走出粗鄙荒蛮,成为一个个人。”

她说:“靖兰……帮助你也好,帮助其他千千万万的人也好,其实说到底也是在帮我自己,帮我自己……做一个人。”

那时他听着只觉得错愕,只觉得这样的话无论如何也不该从她的口中说出来。

如今想来才发觉,原来那些才是她会说的话,那才是她剖开自己的戏谑,剖开自己的乖张,剖开自己的倒行逆施,甚至剖开坚强孤傲,才袒露出来的真心。她胸中所怀的那个“天下”、“苍生”,比他,比任何一个当世豪杰都要历历可辨。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天空风云变色,四野里下起了大雨——就如那场标记着他与洛泱泱渐行渐远的大雨,就如那场他俩本来都曾有意向对方剖白却阴差阳错地擦肩而过的大雨。

离开神社后,姬靖兰谢绝了陈烈的挽留,与辛卫两人冒着雨策马奔向镇南关。

***

镇南关中营房虽然条件简陋,但已经在桑梓的安排下收拾得整洁妥帖。

此时的桑梓一边给洛泱泱换上寝衣,一边道:“郡主,这山中的寒气比路上更甚,中秋未到就冷得跟入冬了似的。这会儿大雨一下,就更加透肉了几分。”

桑梓又嫌弃地皱了皱眉头,“这里的汉子呀,一个个的跟铁打的似的,都这会儿了,还有穿单衣的。炭盆、火钳之类竟是束之高阁,熏笼、手炉更是一个没有。我搜刮了半天,好容易找来了几个炭盆,当时心里还乐得跟得了压岁钱似的。

“可把这里的炭往里头一搁,一点着,您猜怎么着?那烟啊,就熏得人没法睁眼。嗨,我只好先将炕烧热了,屋里也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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