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笼（1 / 2）

徐澈盼望着早些放学，好远离腐烂发臭的空间，却又心有顾虑，不想过早忍受某人的颐指气使。

烈阳高照，背着书包的徐澈迟疑地挪着步子，习惯性地伛偻着身，他想尝试奔跑，好让她等待那声问候的时间少些，但事实上有些力不从心，他心里依旧像往常一样，掀起异样的波澜，有愤恨，也有恐惧。

见家里空无一人，徐澈不由松了口气，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摸出手机，给一位有着卡通头像的人发消息。他就这样候着，手里那部手机一看便知道是被时代遗弃的产物，手机膜上还布着几道见怪不怪的裂痕。

女方回消息了，并附上表情包。

男孩正欲回复，手指已开始在键盘上游走，删删减减，字斟句酌。

大门那边传来声响，一个面带阴冷，愁眉不展的女士赫然出现在还没反应过来的徐澈身旁，后者动作顿时僵住了。

“一回来就玩手机，为什么不去煮饭？为什么不去喂鸡鸭？为什么我会有你这样没出息的儿子？”女士名叫徐英，年轻时诞下徐澈，拥有自己的事业，并煞有介事地豢养起了一系列家畜。

“妈，我，我刚回来。”徐澈将手机锁屏，垂下视线。

“少找借口，我看这手机真是害人啊，要不是念在你升入高中亟需而不得不给你买部凑合，现在真是让老子后悔不已。你好歹像其他小孩一样，玩也玩了，该学的也学懂了，该考的自然就考好了。我看啊，哪天真该把这害人的东西给收了才能让你专注于学习。”

那可不行，徐澈试想过，失去手机的他将只剩一具空壳，生活的意义像被剥离似的，仿佛一切作为再无半点价值。

诚然，网上认识的那位女孩成了他的心灵支柱，其开朗乐天的性格莫名吸引住了他，从频繁组队玩网游到聊天，再到互加联系方式，一切都是那样井井有条，理所当然。

但徐澈会本能地担忧，这样的他是否配得上满身是光的她。他强迫自己不去想多余的，无谓的自惭形秽比不上一句晚安，只管活在当下的说法虽有时略显自私，但他只想心无旁骛地陪着她，不把莫名其妙的情绪不经意间传染给无瑕的对方。

徐澈不笨，但成绩就是卡在中游，不曾有过多大起伏变化。他的某科测试成绩曾考上全班第一，在他满怀欣喜地将答题卡递给尊敬的母亲时，后者反问出同老师以及同学一致的话语:“你没作弊吧？”徐澈扬起的嘴角滞住，瞳孔扩着，手部发颤。

从那一天起，徐澈再也没考出优异的成绩，正中部分人下怀。

时至今日，徐澈自认为必不可少的东西有两个，一是手机，这个或许毋庸置疑，二是梦境。

他喜欢做梦，因为在梦乡里能远远望着他人的幸福。小孩们在嬉戏打闹，游山玩水，远处的男孩想加入这个行列，却被细且长的锁链锢住，只好眼巴巴地盯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他能尽兴观赏不会擅自离却的景观，所喜欢所留意的零星野花、婆娑新叶、芳草如茵、湛蓝天宇、流云缥缈以及袅娜娉婷的女孩，他只能遥望，所谓“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所处的湿冷的房间缭绕着油墨味。

一番不用思考的劳作后，徐澈的时间被塞得满满当当，他拖着劳累的身躯，揭开饭菜罩——桌上空无一物，不，有一盆吃剩的冷饭。

“愣着干嘛？牲畜喂了吗？”徐英戏剧性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饲料用完了，你是不是忘记买新的了？”

“你他妈不会变通吗？责怪在我身上了？妈这是在考验你，你难道不知道它们除了饲料还可以吃别的吗？它们也会吃腻，你说这话有没有道理？”

徐澈哑口无言，心想晚餐没着落了，但徐英可以掏钱买，高举“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旗帜。这个家目前无法实现财产自由，徐澈吃什么，那得他自己想办法解决。

回过神来，徐澈发觉自己正蹲在遍布粪便的地面上，不远处传来各种牲畜的叫喊，此起彼伏，奏成交响乐。

毫无征兆地，徐澈埋下头，低声抽泣起来，竭力压制着怒吼的冲动。他对自己那糟糕的生活深感无力，与其说他不愿多想有的没的是因为不想连累女方，倒不如说那是他对未来的某种悸恐。此时的他败给了生活，满盘皆输，无能为力，要是待在家里，唯一的哭诉权利也会被剥夺。

家畜们见状，叫得更欢了。

是夜，徐澈想要逃离，并付诸行动。少时，他近乎身无分文地上路了，没有一点对家的牵挂，他知道此时的徐英一定正怡然自得，顾不上儿子将要漂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他第一次反抗，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夜晚的城市是暧昧的，霓虹跳着操，游离于车水马龙的徐澈竟心生茫然，手足无措。栉次鳞比的店铺，商品琳琅满目，微风拂过，递交一份凉意。

枵枵空腹开始叫唤，徐澈皱眉，开始思忖认知中价格最便宜的食物。

突然，一道人影闪过，徐澈只觉眼熟，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