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难（2 / 2）

作为，可姬桢如此一说，她便觉得，这竟也是情理之中了。

怀王的确不是个很顾念血肉亲情的人。

他手下的那些个乱兵，更是一个个都是利欲熏心的混账东西。

那混乱的声音已然越来越近，而那一道宫门外，竟跌跌撞撞跑来一个内监。

他一身是血，显是身受重伤，在一片惊呼中，竟而直奔向三位贵人——那温女官踏前一步，怒喝道：“小子安敢无礼！站住！”

内监仿佛如此才醒悟自己的失仪之处，脚下只一个趔趄，便卸了奔跑的力气，身子一晃，栽在了地上。

“前头……乱兵入宫，太后殿下……速速……躲避……”他艰涩道，大口的鲜血，自他唇角溢出。

杨太后益发慌了手脚，她咬着舌尖站立不倒，心中却是寻不出个方向来。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她碎声道，双目慌乱望着周遭的人——双目猩红满面悲愤的温女官，惊慌的宫婢和内监，扶着陆皇后的姬桢，和……陆皇后。

杨太后的目光，终于落在了仪娘挺起的小腹上。

她竟在此刻，想出了一个法子。

“阿桢，阿桢。”她连声道，“我们先避一避——走，我们先避一避！阿陆如今有了身子，可见不得血，受不得惊吓！”

“……去哪儿避一避？”姬桢虽已然不敢信太后的话，此刻的杨太后，与她而言再不是慈爱的长辈，可仪娘的安危，的确是万分要紧。

太后一把扯住她的手腕：“走，随我来。”

姬桢一怔，脚下未动，仪娘却早跟着太后迈步。

她一跺脚，急忙跟上去，搀着仪娘臂弯的手，从不曾放开。

太后疾行几步，脚下一顿，望向身后一群目光急切的侍人，道：“你们各自避一避。莫说是我这里的人，说不定还有一条活路——如今宫里乱，说不准，想出宫也不那么难。”

那些侍人们相顾彷徨，可听了这话便知，太后并不想让他们跟着。

再追随下去，只怕也是无益。

更况，太后暗示他们可以出宫。

他们只要在出宫前，随手捎上一两样小东西，待风平浪静了再出手，便可一世饱暖无忧。

而太后殿下要仓促避走，此间的物事，自然是不能再带走了。

可不是由着他们消受？

不知是谁先带了个头儿，跪下身子叩别：“奴去了，殿下万万要保重凤体！”

这便带着一片人都跪了身子，纷纷哭泣拜别，而杨太后却是只回头瞧了一眼，再不说什么，便带着仪娘与姬桢去了后殿。

这会子，身边也只剩下个温女官，再有便是素娘两个了。

可便如此，杨太后也不大满意，到了后殿内的小佛堂，便停了足步：“阿桢，你这婢子……”

她自知晓素娘不是姬桢用惯的忠仆，也知晓，素娘还是“叶驸马”的心上人。

“伯娘，她的一命虽然轻贱，可若不是我一点妒忌，把她带入宫中来，她原也不必横遭此劫的。求您给她一条活路罢。她这样美貌，若是叫乱兵见了，哪里还能有命在。”

姬桢急切道。

这话实在是出了杨太后预料，她怔一怔，方强笑道：“你对一个婢子倒是这样恩重情长……”

姬桢张口欲辩，仪娘却以手臂轻轻一夹她的手。

“阿家，带她去罢。儿身上不大舒适，身边的人也都逃散了。若是不带个她，难道只凭温女官一个人来照料儿么。”

杨太后这才让步，只又瞧了姬桢一眼：“阿桢，你真是个善心的孩子。”

姬桢垂着头，自知太后这话，绝不是想夸她。若不是讥讽，那么过会子，还有要请“善心”的她去做的事儿。

她口中只是一言不发罢了。左右这会子，境况最糟的不是她，有求于人的也不是她。

杨太后所以要带着她“避一避”，多半是不打算和她撕破脸了。

而现下，杨太后快步来到观音身侧的龙女像边，伸手抚了那莲座，轻轻一转。

便听脚下木制机括吱嘎作响，竟有一块方砖挪开，显出一条长长的地道来——地道两侧墙壁都悬着夜明珠，那光青惨惨的，瞧着便让人心下不适。

姬桢与仪娘对视一眼，彼此都是极惊愕的。

仪娘新做了皇后不过一年，不知宫中还有这地方，也算理所应当，可姬桢前一世在宫里过了大半辈子，竟也不知此间有密室。

前世在此做了数十年皇帝的沈衍，他知不知道这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