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大黄篇（1 / 1）

大黄的一生，也幸也不幸。

幸运的是遇到了晓月和贤姐他们几个心软的人，即便是从老北京逃难也不忍心丢下它，将它连同一车子家当都叮铃哐当的运走。

不幸的是生在了这个人都很难活下去的时代。

大黄是一只很有灵性的狗，会在该叫的时候叫，该咬人的时候咬，该沉默的时候沉默。

从北京往西逃到时候，晓月跟它讲：大黄，悄悄的，咱可不能出声。它就围着胖坨打转安静了一路。

都说狗爱啃骨头，爱吃肉，但大黄不是。晓月喂什么他就吃什么，从来不挑食，从来不去够狗盆外的东西吃，哪怕饿的打转。

它是只既忠诚又守规矩的老伙计，还是下水村的大英雄。

那年那支不知名的军队占领下水村时，也纠结过搜不搜山，村民家里是有些吃的，但那都是粗粮杂粮，不解馋。

他们想去打只山鸡或者野兔回来，开开荤腥。

大黄那天原本在门口打盹，它爱跟着晓月和胖坨，那天晓月在菜园，胖坨被贤姐抱着，它在门口打盹，一时没注意，回过神时，家里人都已经不见了。

大黄呜咽着，很是惶恐受伤。晓月只领它去过一次城隍庙，它对路并不熟。它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后山山脚，晓月经常在那里收拾庄稼。就在它拔腿想去后山寻人的时候，一群人迈着铿锵有力的步子出现。

大黄吓得躲了起来，瞪圆两只狗眼，身子一动不动。

人群里两个人对话：“着小村子也忒穷了些，那些搜刮来的牲畜还不够给长官们吃的，可怜咱们天天清汤寡水。怎么就选了这么个地儿？”

“这地偏僻安全，自然也有不便之处。说不定后头那山上有好东西呢？等得闲了咱偷偷溜进去瞅瞅!搞不好还能抓只野兔子野山鸡来吃!”

“真的假的？还有兔肉？那我们是烤着吃还是炖着吃？”

两个人聊的忘我，声音愈发的大。

啪叽，两个大耳瓜子扇了过来，“放什么屁呢？给我安静些!”

*

夜里，那几个兵悄悄往后山摸去，大黄看着他们的方向，悄悄跟了过去。一路摸到山脚，大黄闻到了熟悉的味道。那几个人已经在想象吃到肉的样子，脸上的表情越发狰狞扭曲。

“汪!汪!”大黄发了疯似的上去撕咬他们，很快和他们打做一团。

“他娘的!怎么山里还有狗!”一个被咬到人叫。

“别是野狗吧？”另外一个人吼。

“看着个头还挺大!”还有一个人尖叫。

大黄趁乱往山下跑。

“快!快打死它!吃狗肉锅子!”

几个人手忙脚乱的掏出枪，打死了大黄。

他们喜滋滋的拎着大黄回去，架起锅子准备吃肉。枪声惊醒了山下的人，上官派人来查看情况。

他们自鸣得意的转述自己的战果，却又被扇了巴掌。

“奶奶的!再给老子添乱我毙了你!谁知道你下次开炮引来的是哪路神仙!乖乖给我待在这别作妖!以后也别去后山，谁知道里头是山鸡多还是毒蛇多!”

“是，是，是!”几人点头如捣蒜。

“这东西炖好了给长官送过去半锅。”

被教训一顿又失去一半肉的几人气不打一处来，朝地上吐了口痰。

“什么破玩意!”

*

晓月下山后看见大黄被剥下来乱扔的皮才知道它的死讯。那时候陈生媳妇的死是最大的事，她没有闹，安安静静将大黄的遗骸收拾好，埋在菜园旁边——那样她收拾菜地的时候好像大黄还陪在身边。

后来贤姐也被埋在那里，有大黄陪着，贤姐好歹算有个伴儿，不至于太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