胧月夜（1 / 1）

街巷一路灯火遥遥，千盏散落尽。今夜御街行，遥望平安京。

待他醒于黑夜，入目处是拥挤的喧闹。火树银花，游龙舞凤。他忘记了自己的来处，与人群一同贪飨这千秋灯会。耳边传来街摊小贩的叫卖声，是吆喝着卖芝麻汤圆糖葫芦，糖画的小人在走马灯的流光下恍如琥珀，小孩捞着了大金鱼跳起来撞到了他，他在男孩委屈的道歉声中被冲散在一盏盏灯间。他顺着人潮走去。

人群流向高楼，他还猜中几个尚可的灯谜，从摊主那换得了一盏小巧的蝴蝶灯，安安静静地被他握在手中。他攥得有些紧，仿若不抓住一些便化为蝴蝶变作星光飘向宇宙，逝去于满月当空。四角平翘，貔貅守六方；八面风起，麒麟望九都。琴音渺渺落于耳畔却又清醒，神乐铃穿透十五的夜空传了很远，似乎来处皆为回音。

他寻个时机岔开了路，到一个小茶馆坐下歇脚。茶馆老板娘发簪上的蝴蝶振翅欲飞，人远去，影残存。他窥见里间断臂的白衫男子仰头灌下一坛酒，任由坛里的酒淋湿衣衫；同桌的人不理男子吹嘘的疯话，自顾自地端起碗饮着；茶馆的老板娘开始讲述众生的苦难和救赎。

“灯火不离，星辰停转，参商相见。”他听够了九百九十九个故事，茶馆的老板娘凑近些来，问他还有最后一个故事他想不想听。这时他才从久远的梦境里清醒，惊觉黄昏已过，约至人定。他想着也无事，何妨听完。

正准备应答，茶馆风铃响动，来人收了折扇，扇骨清脆的声音在骤然寂静的茶馆里敲落。青年身着未来得及褪下的祭祀礼服，上挑的眼角犹带着敬奉神明的妆容，青年向老板娘讨要杯茶。他坐在一旁，听着细碎的寒暄，呷一口龙井，品出微微的涩意。

青年带着他出了茶馆，说送他回去。他开口想道声谢，话未出口已碎在心头。再睁眼，白日当头，热气袭人。黄粱一梦，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