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猫（2 / 2）

守上半夜的是魏姬和灼灼。

其余人离去后，魏姬看向楚媞，道：“阿媞，回去休息罢。汝昨夜也没睡安稳，今日好好休息休息。”

楚媞摇摇头，“吾在此处陪着夫人！待到了下半夜，再一起回去休息，也不迟呀。”

她若是真的回了木樨院，估计也睡不好。一个人待着，就很容易乱想，简直是自己吓自己。既然睡不着，还不如在这里陪着魏姬。

魏女们商量守灵之事时，并没有安排楚媞何时守灵。原因倒也是简单，楚媞并非是魏国人。魏女们如此决定，也是尽一份心。

魏姬将身旁的火盆往楚媞那边推了推，也算是答应了她的话。

烛火高燃，照得凌波院中恍如白昼。角落中矗立着缟衣素服的侍卫，倒是让人安心不少。

甘泉宫中，嫪毐心头的不悦之意，如同微小的火星，此时愈烧愈烈。他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烧着，似乎要冲破皮肤。

嫪毐重重地呼吸着，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蓦然，他嗖一声拔剑出鞘，用力地劈向珠帘。珠帘线断，散落了一地。

他狠狠地将剑掷于地上，慢悠悠踱步出门。

嫪毐走出甘泉宫，沿着一条小径走着。这条路漫长得似乎永远走不到尽头。

他刚想折回去，忽听一阵哭声传来。在这夜色中，着实有些瘆人毛发。

嫪毐停下脚步，静静细听片刻，是个年轻女子的哭声。

秦宫中正办着丧事，若是寻常人听了这哭声，恐怕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了，疑心是撞见了那位病故宫妃的魂魄。

然而，嫪毐却只有烦厌，他当即循声走去，盯着黑魆魆的草丛，厉声呵道：“何人在哭？是人是鬼，都给吾滚出来！”

草丛一阵晃动，缓缓走出一个素衣女子。

嫪毐手上拎着的那盏宫灯，略微照亮了那女子的面容。

“林美人？”

嘉音抬手拭泪，“妾的狸奴贪玩，脑袋卡在了枝杈中，上不去也下不来。妾一时心急，故而落泪。惊扰了公子，是妾之过也。”

她的声音软得像水，随着微风传入嫪毐的耳内，拂去了他心头的烦绪。

嫪毐抬头一看，树杈中的确有何物正闪着光，那应该就是狸奴的眼睛。他将宫灯搁在地上，卷起衣袖，将衣摆系在腰间，然后爬上树去。

树下的嘉音仰起头来，语带担忧地道：“公子，小心啊！”

好在这只狸奴是听话乖巧的，嫪毐比较容易地就将它从树杈间救了下来。

嘉音紧紧地将狸奴抱在怀里，用脸蹭着它的小脑袋，一副失而复得的庆幸模样。

片刻后，嘉音看向嫪毐，道：“多谢公子。若非公子出手相救，狸奴恐怕凶多吉少。妾感激不尽，请公子受妾一礼！”她说着，就要对着他行礼。

嫪毐忙扶住她，“美人客气了，举手之劳罢了。”他的眼眸闪过一抹戾气，“臣不过是无用的寺人，美人身份尊贵，还是莫要称呼臣为‘公子’。若是旁人听见了，恐怕会连累美人。”

嘉音额前的长发半遮住眼，同时遮去了眼中的晦暗。

嫪毐话语中的怨愤之气，皆是因华阳太后而起。

他方才转述赵姬之言，却遭到了华阳太后的冷嘲热讽。

华阳太后说，赵姬竟端起了做君姑的架子，只派来无用的寺人，不知是瞧不起死人，还是搪塞活人。

嘉音却是面带笑容柔声道：“尔通身的气度，怎配不上‘公子’二字？妾生平最讨厌的，就是那些高高在上的贵人。不过是出身好些，有何自得之处？妾最敬佩的，就是凭一己之能，足以封侯拜相的。”

她说着，看了看神情复杂的嫪毐，佯装惊觉失言般，以手捂住嘴，“公子，妾先回去了，下半夜还要守灵呢。”

嫪毐拾起地上的宫灯，“天黑路难走，美人还是拿盏灯罢。”

嘉音也不拒绝，接过宫灯，道了谢后缓步离去。

她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昏暗的灯光映得她面容如仙。

嘉音留下娇甜一笑，便再也没回过头。

她回到玉蕊院，等候在院门口的侍女接过她递来的宫灯，然后回身将院门锁好。

侍女深深看她一眼，道：“主人，值吗？”

嘉音洗手的动作一顿，“为了他，一切都值得！”

侍女叹了口气，摇摇头，将宫灯挂在树上。

嘉音盯着那盏还亮着光的宫灯，唇齿间缓缓吐出两个字：“嫪，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