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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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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胡天八月即飞雪。

塞北广袤的草原,现在望过去只余一片茫茫的雪白,如初生婴孩般干净。今天难得见到雪停,晶莹的雪在掩衬下,散出清澈透亮的水晶光——北夷蛮人可不会欣赏。

军帐中,他传令下去,让士兵做好迎战的准备。北夷人屡犯边境,又狡诈阴险,之前圣上连遣行军老练的几人,都没有彻底击退北虏。他手拿黄皮卷的地形图,剑眉紧蹙。

天下初定的五年,他都是在南越之地平复战乱。圣上不久前却派遣他来塞北,他颇有些无从入手。但只要是陛下想要他做的,他都不会出反对之言。因为,是陛下,使他一罪人之后,凭借微略薄策,得至将军之位,了却家父夙愿。

这是圣上的仁慈,他既是孤家寡人,便唯有以身为盾,以忠诚为剑,护山河万里,保万民之安宁。

塞北低沉的号角声打破了安静默然的世界,他神色一凛,快步走出帐门,跨上马背。

“驾——”他扬起马鞭,只留下铁甲沙沙的摩挲声在里面回荡。

“北夷来犯——”

“北夷来犯——”

士兵扯着嗓门大吼,粗犷的声音让人不由打了个哆嗦。

02

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了一串串马蹄印,敌人在大军打过来时就急忙的撤退了。来时的喧闹衬得离去更悄无声息,只有整装待战的黑色方阵,和听在耳里如千军万马来临的风声,似乎说明着北夷人袭击的痕迹。

“那帮小兔崽子,爷爷我还没打过瘾,竟然就慌不择路的逃了?莫非是发现自己敌不过爷爷我,乖乖认输了?”

“可不就是!”

寂静的空气突然躁动起来,士兵一阵哄笑。

夜晚,明亮的篝火照在畅快饮酒的士兵身上,赤红的火光印在原本冰冷的盔甲上,如同染上了夕阳的颜色。

“哈——”舒爽的灌下一口酒,他用粗糙的手背擦去溅落的水珠。

天空像草原一样辽阔,繁星如砾。他独坐在凸起的小山丘上,弓起一条腿,右手提着沉甸甸的麝皮酒囊,他的心也沉甸甸的压下一川碎石。

北斗斗柄南指,指向江南。他把手交叉撑在脑后。不远处那颗紫微星,好像无论何时看都是永恒的,在南方也是这副模样。它永远站立在苍穹顶端,高高地俯视芸芸众生。

03

营地的北边,有一处山谷。

挺立的针叶松叶上,挂着一团团黏稠的暗红色液体,在未被白雪覆盖的叶上,一滴滴的连成一条暗红的线落下。嘀嗒、嘀嗒,让他想起了父亲去世时敲响的丧钟。

朔风凛凛地吹来,浓重的腥味四处散开,散到地上横七竖八的长戟短刃上;雪地也被抹上了一团团胭红的脂粉。乌云缓缓的向这边推进。

所有人都伫立在这茫茫雪地里,像冰冷的没有一丝生气的铜像。他把盔甲摘下,托在右掌。身后的士兵也无言地摘下头盔,带起一阵沙沙的风声。

这是战斗后的安宁,可是这安宁是死去的弟兄们,用自己累累的白骨拼下的。

他闭了闭有些酸涩的眼。今天他们来拉粮草回营,途经山谷却意外遭到了北虏的偷袭暗算。这些弟兄,是从他参军那年,就跟随着他的,经过南越征战那五年就只剩下这些了。他还想着这次如能凯旋,便向圣上为弟兄们求个恩典,能安稳过完后半生。

“将军。”一个士兵正步走过来,向他请示。

“好了?”他嘶哑的声音响起,像干涩流动的泉水。士兵们已经把战死的兄弟好生安葬了。说是好生安葬,也不过是尸身不至于曝露在外被野兽叼食。

他转身,一坟坟山丘隆起,在山谷的沟壕中,战死的兄弟的身体就这样葬了下去。北风猛地一推,大片大片的黑云像潮水一样涌来,汇聚在他头顶,他像冷硬的钢板一样,直立在雪地里。身后,渡了一层金边的暗红旌旗猎猎作响,像是怒吼的野兽。

“回营!”他跨上马鞍,扯紧缰绳,棕色战马侧头发出长长的嘶鸣。

“聿——”万马齐鸣,悲切的北风穿过。

山谷的沟壕中,那一坟坟山丘朝南而立,暮色渐渐吞噬了亡者的灵魂。招魂者摇着手中的铃铛,用远古的语调喊着:“归去兮!归去兮!魂归故里——”

04

夜晚,营帐中的灯火像金蝶一样跃动,忽明忽灭。

他手中握着单月刃青龙戟,细细的擦拭着。

“将军,末将得到线人来报,北虏在北边集结了几千人马,意欲后日攻营。”秦副将低头禀报,姿态很是恭敬。他停下擦拭的动作,锐利的目光扫向秦副将。

“属下不敢妄报。”秦副将仿佛把自己放低到尘埃里。

可能是自己想多了,秦副将可是陛下钦点随行的。他收回目光,戴上头盔,大步跨出帐门,脑后的红缨和着泠泠的金属碰撞声左右摆着;帐中的灯火明明灭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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